龍魚眉心目
「呼——」從河岸襲來的風捲動著岸邊的雜草,起伏間逸散出淡淡的清香沁入鼻息。她們走了,帶著一個未有完成的承諾。
「那大人我也走了哦,還需要回去交差呢!」說著,女孩將手中提燈輕輕一甩,送上宋觀的肩頭,便笑靨如花地背手轉身,蘭花鞋點在地上,一步步退出宋觀的視線。
「還未問過你的名字呢?」宋觀取下肩上的燈,在手中晃了晃,一張鴉面忽而晦澀,忽而明亮。
「名字就不與大人說了,不過可以告訴大人一件事哦!」女孩遠遠地轉過身來,一雙眼睛在螢燈蟲的火光下愈發顯得調皮,「其實您的妻子已經給過我豐厚的報酬了呢,所以您僅有的那枚靈石我已放入了提燈當中,以免大人家徒四壁,呵呵!」
笑聲漸漸遠去,岸邊的宋觀面色隱在鴉面下,並不能窺清,不過他卻緩緩將提燈放到眼前,從鴉面的眼孔中露出一雙被燈火映透得那份純棕色剔透明亮的眼睛。
他露出的淺紅色唇瓣有些輕巧地抿了抿,上面的細細紋路變得真切,似是自謔著張開:「那就讓這枚僅有的靈石照著我回家吧!」
登舟,挑燈,波紋湧起,今夜的緣索牝牡河已然結束了。
只是舟才行出不遠,一道身影就從河岸飛來,徑直砸在了水中,濺起的浪花狠狠跌倒在船板上。
「不約就不約,居然下這麼重的手,美人蛇蠍最是不錯!」忽然,浪花里鑽出半個身子,身上的衣物因為潮濕黏在了身上,印出那渾身輪廓形美的肌肉,螢燈蟲的光芒照耀下,那人十分風騷地甩了甩滿頭長發,居然如同灑下了無數晶瑩。
「真是可惜了本公子絕世英姿,不懂得欣賞。」嘀咕著,這人終於看到了行來的小舟,眼前一亮,連忙高呼:
「這位兄台,還請搭載我一程,必有重謝。」
宋觀目光詭異地看著這張不久前才在留影石中看過的面容,遂走到舟邊屈身伸手,「上來吧。」
「太感謝了,兄台。」這人連忙游過來,一手拉住宋觀,腳下一踩舟身就要借力登上來,可惜就在這力量的交錯間,宋觀忽然將手一放,還抬起腳底狠狠抽在了這人俊朗的面上。
「哎喲!」一聲慘叫伴隨著落水聲,又砸入了河中。
見此,宋觀直起身子,用手彈了彈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迎風乘舟遠去。
「打人不打臉啊混蛋,你別讓我知道你是誰——」身後傳來怒吼,漸漸被甩在了耳後。
如此,夜漸深,天上的螢燈蟲也開始忽明忽暗,直到最後一隻熄滅,夜空又投入了月光的懷抱。
而借著提燈亮光回到卧房的宋觀簡單洗漱過後點燃了燭火,遂將燭台落在桌上,慵懶地靠坐著背椅,從身上摸出那本《嘗草注·一》靜靜看了起來。
這樣的狀態已然快要形成一種習慣了,不過他落在書上的目光卻漸漸飄忽,不自覺想到了昨天早晨秦裳差雪鼠交給他的紙條。那本用來交換育嬰藏志丹丹方的《宮變》,剛巧就在呂師姐那裡。
「是巧合嗎?而且特意讓我幫忙留意修行法殘卷《宮變》,難道她有這殘卷的其它部分……」宋觀沉吟著,全然沒了看書的興緻,手指敲擊在桌沿,噠噠作響。
「吱——」正時,房門被緩緩推開,夜風隨之灌進來,牽引得燭火搖搖欲墜。
宋觀扭頭,借著搖曳的燭光看清了來人的面容,長發似乎梳洗過,微順在側肩,丹鳳眼凝著青色,幽幽盛開,一身藍白色便服著身,讓她多了些「俗氣」。
「你來幹什麼?不會是想夜襲我吧?」宋觀沉下眼眸,唇間戲謔。
秦裳未說話,轉身輕輕將房門掩上,燭火似是感受到了寒風的離去,停止了瑟瑟發抖,燭光也漸漸趨於柔和。
她輕輕捲起袖口,從儲物戒里取出一條魚線,將尾端繞在食指,又緩緩走到宋觀身邊,俯身將另一端在宋觀的衣領處打了個結。
宋觀鼻息混雜著清香,目中印著她柔美的側臉,有些許僵硬,直到近在眼前的人兒走開,對上了那雙幽靜冰涼的眸子。
「魚龍珠,是靈獸龍魚的眉心目,食之可使靈力混入紫氣,有微乎其微的可能獲得『幸運』之力。」秦裳唇瓣微張,食指勾動,拉直了魚線,遂取出那顆表面鱗質,內里氤氳紫氣的魚龍珠,輕輕敲擊在魚線上。
「咔!」如同雞蛋撞石頭,魚龍珠表層產生了無數裂紋,內里的紫氣緩緩滲出,侵染在透明的魚線上。
很快,魚龍珠便整個如同水流一樣裹住了魚線,漸漸凝成了一條游魚的形狀。秦裳的目光瞬間鋒銳,凝向宋觀,開口了:
「魚龍珠食法:遇魚線而融,乘魚線而行,上行或下行,落入口中食。現在,宋少爺選一端吧,要上還是下?」
坐在椅子上的宋觀看著魚線上的紫氣游魚,明白了秦裳的意思,遂將衣領上的魚線解開,輕輕含在嘴裡用牙咬住,從牙縫裡擠出聲音:
「自然水往低處流,我選下。「
話落,抬起目光看向秦裳,見她點了點頭也鬆開指上魚線,含在嘴裡。一個站著一個坐著,自然形成了一個坡度。
燭火燃燒著,將二人的影子打在牆上,可見由一條絲線相連。
這時,那魚線中間的紫色游魚掙扎著,魚尾擺動間,居然逆流而上,往秦裳的口中游去。
「我靠,牛頓騙我!」宋觀雙目一瞪,頓覺不可思議,但一想到這仙都修了,也就釋然,牛頓也是凡人不是,也不能預言反重力裙子等物不是。
眼中閃爍,宋觀小指撓了撓膝蓋,忽然站了起來,於是本來下滑的魚線高低反了過來。
秦裳眼角一勾,丹鳳眼透出些許恍惚,更多的卻是理應如此的釋然。於是只能目光幽幽中,看著那條游魚半路折返,游向了宋觀的口中。
游魚入口,帶著些許清亮和苦澀,可惜還不等多品味,就消失在了宋觀的味蕾之中。他手指一勾,取下了口中的魚線,微微偏頭躲開秦裳的目光。
「咳,那個,這魚龍珠本就應該是我的,現在物歸原主而已。」
秦裳輕吐口氣,取出宋觀的飛劍放到桌上,轉身便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風再次貫進來,捲動燭火,而這次,那燭火卻是不堪重負,徹底倒了下去。月色趁機悄悄溜進來,和著風,拂動著宋觀的發梢。
而那柄飛劍,在月色下綻放著鋒銳的劍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