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乘風歸去
書房牆面上掛著一副高崖老樹圖,老樹扭曲著身子,於青色中顯得異常詭異。
「你昨夜去哪了?」背對著自己的身影忽然開口,聲音低沉。
「我去看花了。」宋觀收回目光,應著,心裡卻十分不解,不知他老爹為何又翻舊賬。
「你昨夜去哪了?」宋征忽然轉過身來,臉色陰沉,似半死的火山。宋觀目光一滯,迎上那雙虎目里顫抖著微光,沉默。
「那女人是誰?」見宋觀不說,宋征目光再沉。卻叫宋觀臉色一白,目光顫抖。
他知道了?
「她是狼。」宋觀嘆氣,垂下眼瞼,「我殺了她爹,才放了她。」
「狼?」宋徵發怔,背著的手緩緩放下。
「沒錯,狼。在後山殺了人的仙獸是老狼,我殺了他,他已化形的女兒我以為是人,就先救了。」
宋征沉默良久,卻又問了一句:「她人呢?」
「死了。」宋觀抬眸,面色平靜。
「死了……」宋征眼底涌動著回憶與痛苦,顫抖著從懷裡取出那串狼牙手鏈放到桌上,扭過身看向窗外,「這是她丟的,你且還她吧。」
宋觀垂眸看向那狼牙手鏈,純白如玉,遂抿唇:「那我就埋進雪裡了。」
話落,抓起手鏈出了書房。留著背影的宋征站立良久,才柔柔地吐出一句話:
「夢醒時分……」
已出了書房的宋觀才算吐了口氣,望著手裡的狼牙鏈疑惑,「難道是那郎中送來的?」
疑惑間,卻是翻看起來,終於在最大的那顆狼牙上發現了「宋玢(bin)」二字,目光一滯,沉默。
「是她的名字嗎……」苦澀瀰漫在笑容里,宋觀小心拉開手鏈,串在了自己左手腕上,終是整理好情緒,出了他老爹的主院。結果沒走多遠,一道黑影忽然撲來,將他撲在雪裡。
宋觀連忙扭身想反抗,結果一張異常熟悉的面容貼在他臉前,雙手也被扣住,面上儘是他的鼻息。
「你……你要幹什麼?」宋觀咽了一口唾液,有些害怕。
「閹了你。」坐在他身上的秦歡這才直起身子,夾動手裡的剪刀,卡擦卡擦作響。
「……」宋觀臉色一黑,瞪眼,「不要鬧。」
「說,你昨夜是不是去找女人了?」秦歡不理他,喝問。
「怎麼可能,我對你姐是極好的,呵呵。」宋觀看著那剪刀上的鋒芒,下體微涼,面上乾笑。
「是嗎?」秦歡挑起眼角,目光落在宋觀被壓住的左手手腕上,嗤笑起來,「你看你將那女人的手鏈小心戴起的樣子可不像這麼回事,我一定要替我姐找回來。小五小六,你們幾個壓好他的手腳。」
話落,秦歡沉眸起身,剪刀一轉朝下,懸在宋觀下腹上面。
「別啊,我真沒有。」宋觀嚇得臉色一白,拚命解釋,卻見秦歡手已經高高抬起,準備落下,面色一緊,心裡有些微怒:
「別逼我用仙術。」
秦歡面色一僵,咬牙,「好,修了仙的宋混蛋就是不一樣。」
說著,剪刀已經落下,扎在了宋觀胯間的雪裡。宋觀雙目無神地看著白雲堆疊的天空,終是沒有出手,他忽然感覺好疲累。
秦歡見他模樣,以為嚇到了他,忽然笑起來,「看你還敢辜負我姐。」
「鬧夠了沒有?」宋觀斜眸看著他,聲音冰涼。秦歡面色一滯,與他對視起來,心裡不知為何有些退縮,但一想到姐姐的處境,他勇氣又上來,便咬牙抓住宋觀的左手,將那純白無暇的狼牙鏈剪斷了。
彈線斷了,牙珠與牙齒散在了雪裡。
「終是留不住嗎……」宋觀咧嘴一笑,笑得秦歡不知所措,那幾個僕人也不自覺鬆開了手。宋觀面無表情,似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遂低眸看向混在雪裡的狼牙,彎腰捧起一些雪來掩住,才轉身走遠了。
秦歡望著他的背影,猶豫片刻,忽然跪在雪裡掏開那片凸起,尋起散開的牙珠。
翌日,年二,燃香,拜年。然宋觀不辭而別,只留下一張紙條在院里亭下:
「雪是瑞雪,體態安康。兒已回仙門,勿念!」
吳伶自是又一番哭罵,宋征垂手仰天不語。那在院外的秦歡卻是呆立良久,握著手裡重新串好的狼牙鏈與一封書信不知所措。
……
遠處的雲里浮著一張飛舟,有人問:
「為何突然要走?」
「我欲乘風歸去。」
「呵呵!」有人戲笑。
第三卷——完!
下一卷——臧聆居靈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