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的記憶
「沙沙!」雪中的灌木晃動,突然竄出一道矯健的身影,鑽進叢林里。
「該死!」接著身後追出一個黑色緊身衣的男人,目露凶光,臉上被劃開了一道新鮮的淺淺血口,他握緊手中的彎刀,往腳印的方向追去。
林中不僅留下了一串腳印,且伴隨著灑開的血跡,前面逃跑的身影腳步愈來愈遲緩,身上披著的黃色薄外衣被風吹得嘩嘩作響。
終於,她腳下一歪,整個倒進了雪裡,再也沒起來。片刻,身後那男人就持著彎刀追了上來,胸膛起伏,看著倒地不起的身影冷聲:
「別怪我,你本不該出生。」
話落,手握彎刀一抬,就要斬下,卻被側面林里突然響起的動靜驚了一下,連忙扭過身,彎刀橫在胸前,喝問:
「誰?」
樹上抖落一層雪,砸在地上,陰影里拉出一道身影,漸漸在月光中清晰。
「宋……宋少爺!」男人目光一滯,驚詫。
宋觀抬眸,目光掃過男人,落在他腳邊的身影上,啟唇:「你認識我?」
「這……」男人猶豫了一下,收起彎刀抱拳,「我是趙家主身邊的人,少爺應該不認識。」
「為何殺她?」宋觀目光凝向男人。
「她……她身份實在特殊,我奉趙家主的命將她處理掉,這於宋府是好事。」
「好事?殺人什麼時候成了好事?」宋觀走近,站到男人面前,面色沉凝。
「少爺。」男人身子一顫,連忙垂頭解釋,「不知少爺聽過18年前的宋府大夫人一事嗎?」
「你直接說。」宋觀皺眉,這事他不清楚,原著里也沒寫這事。
「是。」男人垂眸,「宋家主本娶過兩房夫人,大夫人曹茗以及二夫人吳伶,只是在18年前大夫人懷孕的幾日里,跟隨下人到後山看雪時,不幸墜下山崖而亡。那時宋少爺還未出生,大抵是不知道的。」
宋觀眼眸一顫,手指攥住胸前掛著的竹筒,顫抖地看向躺在雪中的身影,「那她是?」
「是已死的大夫人曹茗之女。」男人聲音漸弱,抬眸小心看了宋觀一眼,才繼續說,「昨天她來到乜淵鎮說是要找宋家,剛巧遇到出去的趙老爺,便細問了一下。原來她是早就死了的曹茗之女,當年墜下山崖被一頭狼所救,于山谷中長大,直到月前曹茗病逝,才依她母親之言來宋府送一封信。」
「曹……茗,是我娘使手段弄死的吧?」宋觀蹲下身子,面色沉進陰影里。
「是……是,當年這事是吳夫人交給我們趙府辦的。」男人顫聲,抬眸,卻見宋觀已經攏住地上的身子抱在懷裡,憑空放出一張飛舟來,連忙出聲:
「少爺你……她一旦回去,宋府就完了,少——」
「我知道。」宋觀沉聲,面色複雜地邁上飛舟,背對著那持彎刀的男人開口,「托你去宋府捎個口信。」
「少爺請說。」男人躬身。
「我今夜不回去過除夕了。」
「這……好!」男人應著,再抬頭時,飛舟早已消失在了雪中,不禁目露艷羨,轉身往山下走去。
「這事宋少爺管了,老爺應該不會怪我。」
……
「咚咚咚!」
「誰啊,今夜不看病。」
「救人。」
「這……來了。」本和老婆吃著年夜飯的老郎中不禁鬍子一顫,起身拉開門栓,風雪貫進來,讓他一個哆嗦,借著燭光看清了門外站立的身影,頓時堆起笑臉:
「原來是宋少爺,她?」
「救人!」宋觀臉被凍得發紅,緊著眉。
「噢噢噢,將他放到床上。」老郎中連忙錯開身子,引著宋觀到了堂內的一處木床,等宋觀放下懷裡的人後連忙查看起來。
「是腿上的外傷,挺深的,不過還好在雪裡凍住,抑制住了出血。我這就拿外葯,不過看樣子還需要縫針。」
「嗯。」宋觀點頭,起身坐到一旁,怔怔地看著大夫跑前跑后,心裡起伏不定,她算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姐姐了吧……
搖晃著的燭光在眼中漸漸錯開,斑斕放大。
「他是這麼說的?」宋府正堂早已擺好菜肴,只等宋觀回來的幾人卻只等來趙府下人捎來的口信,宋征不禁顫眉開口。
「是的,老爺。」
「多謝,你去吧,領些賞錢。」
「謝謝老爺。」那捎了口信的男人接過下人送的錢袋,連忙退了出去。
正堂里陷入寂靜,想說點什麼的吳伶見老爺綳著臉,也不知如何開口,只好心裡罵了宋觀兩句,「這個不懂事的。」
倒是一旁的秦裳輕輕蹙眉,目光里映著剛剛來報信的下人臉上的淺淺血痕,還有鞋上粘著的血漬,思緒多了些。
「別管他,我們先吃吧!」終於,宋征微微收了收臉上的難看,拿起筷子示意,捻起一筷子飯塞進嘴裡,乾巴巴地嚼著。
宋府這年夜飯是少了味道了,那老郎中一家的飯更是吃不上,忙碌了半個時辰才總算將傷口處理好。
「少爺你看,若不嫌棄就陪我與賤內一起吃吧?」那早就發餓的郎中咽了咽口水,看向床邊的宋觀乾瞪眼。
「噢!」宋觀回神,面露抱歉,「打擾你們了,你們快去吃吧,不用管我。」
「這……」郎中遲疑,又見宋觀笑起來:
「快去快去,我可不想陪一個糟老頭子。」
「呵呵。」老郎中也笑了笑,走了出去,同他老婆子吃起了年夜飯。
宋觀吐氣,垂眸看向床上的身影,她的臉與自己二分相似,睫毛修長,嘴巴卻稍大,鼻樑挺翹,皮膚深棕,倒是多些野性。
「狼……」宋觀看到她就會聯想到狼,估計以後看到狼就會聯想到她了。只是,自己該怎麼做呢?一個被挖掘出的人,會招致宋府分崩離析的人。
那被埋在雪裡的「女兒」二字,現在想來,竟讓他難以呼吸。是非是非,孰是孰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