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爹還是他爹
「原本還要想些辦法讓秦裳拿回戒指的,現在倒是省了許多功夫。」
已經回了相知院的宋觀坐在池邊槐樹底下,望著池裡那汪清澈的殘月,在寒風中吹皺的波紋里瑟瑟發抖,嘴角不禁傾起半個弧度。
既然心意已到,秦裳的情便也是還了,總好過以後搶她機緣的時候下不去手。
想著,宋觀闔眸,意識沉進體內,一條又一條五彩斑斕的光脈從他體表凝結到丹田。空氣中的五行靈氣更是嗅著味似的直往宋觀體內鑽,漸漸分居在五座詭秘的基台里,流轉。
他的先天靈體得天獨厚,靈氣溫順自由,能夠自主相生,衍生出異靈力,但不時也會吵個架什麼的,卻總是床頭吵完床尾和。
現在他五行基台已經築好,可以突破下一步的納靈了。但對於納靈他無甚了解,也就想讓博識的秦裳為他講解一下,爭取在月末返回宗門獲悉那機緣時多一分本錢。
不過,要是她師父承了自己的情願意借秦裳的手教導自己一下,那就更好了,畢竟她生前可是躍仙境巔峰的前輩啊。
思緒上下翻飛,終是維余自己,全身毛孔疏通,口鼻輕輕起伏,靈氣灌入輸出,一遍又一遍循環往複。本布滿寒氣的夜中攏住一團光,若夜明珠一樣充盈四溢。
只是宋觀未發現的是,攏住他的靈氣團在每一次四溢中都會有很少的一部分融進他身後的槐樹中,使那有些年歲的槐樹蕩漾起微弱生機。
夜,便如此過去。
晨曦透過晨霧撥開了籠著宋觀的靈氣,見他緩緩睜開眼睛,吐出一口熱氣,起身伸展,只覺渾身舒暢。只是垂眸的一瞬瞥見了身前的一沓紙,略覺奇怪,彎腰撿起時見第一頁上寫著一行話:
「這是我夜裡總結的突破納靈需要注意的地方,因不放心家弟,已經向吳母辭行,宋大少爺可以自去青樓了,只是注意些花柳便好。」
「……」宋觀面色一黑,這話里話外的嘲諷真是讓人覺得不爽,不過沒想到剛與她說的話連夜就寫了出來……
「字跡娟秀,倒是比我好看多了。」宋觀抿唇一笑,小心理好準備收進儲物戒,結果摸到光禿禿的食指時笑容一僵,開始崩潰。
「不是,喂,我的儲物戒你還沒還我呢?」
呆立在原地,宋觀欲哭無淚,這下慘了,唯一的下品儲物戒還搭了進去,對了,那艘定魚舟……
「噗——」血虧。
且不管宋觀如何,秦裳已坐馬車回了秦府,裝潢與半年前幾近相同,只是門頭上的牌匾換了一塊,愈加大氣雍雅了一些。
「大小姐好!」侍在秦府門外的兩個大漢連忙上前垂頭,躬身。
「嗯。」秦裳輕輕點頭,目光眺向府內,「秦歡回來沒有?」
兩個下人相視一眼,聲有奇怪:
「回是回來,只是今早又出去了。」
「出去?」秦裳嘴唇微張,正奇怪,忽聽身後傳來了那讓她牽挂的聲音:
「姐你回來了!」
秦裳連忙轉身,見面容多了些成熟穩重的弟弟端著一碗豆漿走了過來,笑意盎然。
「看,我們小時候最喜歡吃的那家豆漿。」秦歡上前,雙手捧著陶碗遞到秦裳面前,熱氣蒸騰,模糊了她的視線。
「她家不是早關了嗎?」秦裳小心接過,碗底暖著手心。
「呵呵!」秦歡撓頭一笑,「我這狀元親自跑到她家裡要一碗豆漿,她還能不給嗎?」
「噗!」秦裳抿嘴一笑,眼中卻帶著責怪,「你呀!」
「姐你快喝吧,再等就涼了。」秦歡連忙轉移話題。
秦裳無奈,只好用嘴唇碰著碗邊,輕輕吮吸了一些,那粘稠的漿液頓時滑進胃裡,叫她全身暖洋洋的,還是那熟悉的味道。
「姐你修仙怎麼樣啊?是不是會施法術了?」
「我靈台還沒築好,用不出來呢。」
「啊,我還想看一看的說。」
「不過可以帶你飛一圈。」
「飛?」秦歡一呆,忽見一艘飛舟從姐姐手裡揮出,逐漸長大,直到三丈長時才停下,懸在半空。看著這神奇一幕,秦歡目光顫動,心裡奔涌著激動。
「真是納須彌於芥子,藏日月於壺中的仙家手段!」
秦裳淺笑,上前牽住震驚的弟弟,拉到了定魚舟上。舟身一顫便飛向了高空,獨留下秦府門前兩個目瞪口呆的下人。
也不知宋觀看到此景會怎麼說,該是罵一句「伏弟魔」才解恨吧。不過此時的他,已經被他老爹叫到了書房。
本應清幽閑逸的書房相反卻凝重異常,空氣里摻雜了什麼介質似的粘稠,叫宋觀呼吸困難。偷偷抬眉瞧了一眼老爹,見他一手攆著粗實的毛筆正在寫著什麼,也不說話。
這寂靜的氣氛宋觀是真受不了,只好癟嘴:
「爹你是不是還記著昨晚的仇呢,要殺要剮給句話啊。」
聞言,宋征手一抖,拖出個小尾巴,眼角一跳終於沉聲開口:
「在仙門過得如何?」
「挺好啊,我天資卓絕,現在在宗門裡已經是師叔、師祖級別的人了。」宋觀抬頭,一臉得意地笑了起來。結果宋征黑著臉直接罵出聲:
「放屁,你不闖禍被打成孫子就是好的了,還嘴硬當別人師祖。」
「真的,我是先天靈體,被上一任宗門大長老收為了弟子。」
宋征微愣,見宋觀不似說假話,心裡一松,面色卻緊凝,「那你在宗門內也不能仗著身份到處惹事,平白添些敵人。」
「怎麼會,我可是一直低調做人、高調做事的。」
宋征嘴角一抽,手指顫抖,許久才穩住情緒,放下手中毛筆,目視宋觀,「過來。」
宋觀面色頓僵,猶豫著還是走了過去。
「念!」耳邊傳來溫聲,宋觀愣愣地看向桌上的宣紙,一字一字地念道:
「掃地白雲來,才著功夫便起障;鑿池明月入,能空境界自生明。」(出自《菜根譚》一書)
「我雖不懂修仙為何物,但也知心性之重要,只願你不要半途而廢,明心悟道。」
宋觀垂眸,眸光顫抖,卻只是認真點頭:
「我知道了,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