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簡易的妒忌（下）
還是兩個人第一次一起吃飯的時候去的那家大排麵麵館，還是大排麵，這一次孟高點單的時候脫口而出的就是“不加香菜不加蔥”，簡易也同樣記住了孟高不吃胡蘿卜。
隻是，兩個人之間的氛圍似乎比第一次一起吃飯更尷尬了不少。
兩個彼此揣著心思的人，彼此隱忍著對彼此的感情，就像是被打了結的繩索，越掙紮繩結就越緊。可偏偏，這一根繩兩個人卻又誰都不舍得放手。
“那個女生是誰呀？”
“嗯？什麽女生？”孟高呲溜吸了一口麵，透過麵碗的熱氣騰騰抬頭，他這才想起來上午是有女孩向他告白過的，隻不過名字他真的不記得了。
“就是那個短頭發，齊劉海，長得白白的像個瓷娃娃一樣的女孩，我看挺可愛的。”
“哦，是嗎？”簡易倒是把那女生的相貌特征記得挺清楚，“哦，我也覺得挺可愛的。”
“那你……”
孟高手裏的筷子擱在碗沿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簡易聞聲抬頭。兩個人之間的片刻安靜使得簡易一瞬間仿佛有在接受審判的錯覺，好像孟高接下來開口說的話，就能了結她的所有快樂。
“簡易，既然你不願意和我在一起，那你為什麽還要來限製我和別人在一起？”孟高有許多更絕情更難聽的話可以說，但是看著簡易的眼睛，那些話他都不忍心開口，最後的最後他隻能勉勉強強說一句，“簡易，我們還是保持一個安全距離好嗎，就做普通同學。”
“那我以普通同學的身份問你，你喜歡那個女孩嗎，你會和她在一起嗎？”
“也許這一個不會，可是保不準下一個會不會。你也知道的嘛，男人嘛都是三心二意。”
“原來都是三心二意……”簡易不再問了，重新拿起筷子想要夾麵條，連著幾下都夾了個空，麵條在湯裏泡的時間太長已經軟爛到夾不起來了。
“你說什麽？”嘈雜的小麵館裏人頭攢動，簡易的碎碎念很快被其餘人的閑聊聲搞過去。
簡易放下筷子，已經把自己那一顆過於敏感脆弱的心重新鎖回了冰山裏。她抬頭衝孟高笑了笑，是禮貌而有距離感的微笑，然後說了一句“我們走吧”搶在孟高之前結了賬。
“第一頓你請我，最後一頓我請你。孟高，我們扯平了。”
從今以後，我們互不相欠了，橋歸橋，路歸路，沒有藕斷絲連，沒有念念不忘。簡易下定決心將那些美好的片段從她的生活中摘除，將那個閃閃發光給她無限快樂的人從她的生活裏移開。從此的日子裏，孟高這兩個字和她再也沒有關係了。
“扯平了？”孟高聽完苦笑了一下。明明是這個小傻子欠他的承諾，欠他的解釋，欠他的結果，到最後卻被她一句扯平了一筆帶過。
“難道我不是受傷的那一個嗎？”
中午的麵館門口人擠人，裏麵的人要出去外麵的人要進來，來來回回之間簡易被急著進門的男生擠到，一個踉蹌要往左麵摔，被走在她左側的人眼疾手快地接進了懷裏。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撞人的男生在孟高凶狠的眼神下道了歉灰溜溜地跑進麵館。
“沒事吧？”
“沒事。”
“沒事的話，是不是從我懷裏先出來？”
簡易這才紅著臉站直身子，整理好額前的幾縷碎發，然後兩個人繼續往學校走。
還是那條馬路，秋天時的一地落葉早已不見，翠綠的葉子又長滿枝條。做一棵樹該是多麽幸福，永遠擁有蓬勃的生命力，不懼怕凋零，也不畏懼寒冬，隻要春天總會來臨，就總有重新鬱鬱蔥蔥的一天。在這一排行道樹的世界裏，沒有一片葉子是不可或缺的，反正凋零後的空位，在下一個春天裏總有新的葉片會補齊。即使世界上沒有相同的兩片葉子，可樹木本身並不在意這葉子是否相同，沒有不可或缺的存在，就像孟高好像也沒有當初說的那麽非你不可。
“我去買冰淇淋吧，你要草莓味，還是葡萄味？”
這一段共同的記憶，不是隻有簡易一個人記得的。因為很明顯，孟高也是被戳中回憶後愣了神的。
“算了，天氣還不夠暖和，冰淇淋就不吃了吧。”
“孟高，你有沒有後悔認識我？”
如果沒有分到一個班，如果沒有做同桌，如果……如果兩個人沒有動心。
“不後悔。”
“那就好，我們就別一起進教室了吧，讓同學看到了又要八卦了。”
“好。”
“那麽，再見啦！”簡易笑著衝孟高揮揮手，然後一個人先從後門跑進教室。
怎麽舍得再見？
簡易一個人趴在桌子上哭了好一會，校服袖子被浸濕了一大片。好在現在是午休時間，教室裏其他的同學隻當是簡易伏在桌子上休息，倒也沒有人察覺。
戚戚踩著下午上課的鈴聲風風火火地跑進教室，一進門就看到簡易一雙眼睛又紅又腫。
“哭過了？”
“嗯。”
“和孟高談得不愉快？”
“也沒有。”一起吃了麵，一起軋馬路，好像沒有紅臉，算不上不愉快吧。
“那是……？”
“我和他說開了，互不相欠，以後就做普通同學吧。”可是又有哪個普通同學的名字會一排又一排的出現在自己的日記本裏呢。
“你甘心嗎？心甘情願嗎？能忘了他嗎？”
直到簡易回家坐到書桌前，她的腦海裏還在回蕩著戚戚的這句話，甘心嗎，心甘情願嗎，能忘了他嗎？
簡易曾經也以為，隻不過是情竇初開的相遇，隻不過是半年多的相處，雖然孟高是她第一個喜歡的男生，可是都說小孩子心性不定朝三暮四，應該過不了幾天就釋懷了吧。可事實上，今天她看到那個告白的女生的時候，聽到孟高說三心二意的時候，自己張口說出互不相欠的時候，那種胸口鬱結、眼淚往眼眶上湧、整個人失魂落魄的感覺是不會騙人的。
簡易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想法都在清清楚楚地告訴著自己，你喜歡他，你不想和他就這樣算了。
腦海裏白色的小簡易在說：“去和他告白，試一試，不要給自己後悔的機會！”
黑色的小簡易說：“現在才說不覺得為時太晚了嗎！”
白色的小簡易：“那也比追悔莫及好，這可是最後的機會了！”
在簡易把過去半年的日記翻來覆去看過的第三遍，她終於撥通了孟高的電話，在等待的嘟聲中，她右手捂著心口，深呼吸了幾次。就這一次，第一次，她要為了自己勇敢一次。
簡易的世界裏正在發生一場火山噴發一場海嘯地震，她心頭的冰山終於被擊碎了。
“喂，我想見你，就今晚，三十分鍾之後我在你家院外等你。”
孟高把手機拿到眼前掃了一眼時間，2011年3月25日23：33。
“孟高你在聽嗎？”
“啊，我在，我去找你。二十分鍾之後，你家樓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