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七章 他的名字
她眼睜睜的看著霍燁霖被判刑抓走,癱坐在椅子上大哭時,周圍站著她的朋友和親人。他們陪她一起難過,一起流淚,紛紛用手托著她的後背和靈魂。讓她可以叫嚷,發泄,質問,可以跟他們交換目光。
所以數年後,她對自己的孩子教育的最多的話,就是讓他們能珍惜身邊人。不論是妻子丈夫,父母還是朋友。
霍燁霖出事後,她大病了一場,由秋天轉入冬季的那幾個月對她來說像地獄一樣。壓不住的高燒,打不完的吊瓶,她的霍燁霖的臥室成了醫生護士最常光顧的地方。
直到第二年春暖花開的時候,她才有精神從床上坐起來,看到床頭玉瓶裏鋼鏰和曉曉為她摘的桃花時,嘴角也能露出一絲笑容了。
這就是時間的力量。
“對啊,我就是這麽想的,既然要拍就拍的真實徹底。我沒有辦法允許自己的作品不拿獎。”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能在病人的房間門外扯著大嗓門說話的隻有付編劇一人了。
果然,下一秒付編劇像逗小孩一樣打開門,做了個鬼臉,“依琳呐,有沒有想我呀!”
“沒有。”趙依琳靠著床頭坐著,很誠實的回答。
“你這小妮子太不可愛了。瞧我給你帶什麽來了,山菜包子,你的最愛!”
趙依琳眼睛一亮,看到她手裏拎的飯盒,一直胃部酸脹沒有食欲的她竟然覺得餓了。
“嘿嘿,想吃吧?前陣子我忙著籌拍電影,今天空閑就在家裏給你包包子,菜是我親自到山上采的,非常新鮮,非常養人。”
付編劇的家裏除了一些匪夷所思的收藏品之外,還有很多城裏人想吃都吃不到的東西。她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自己在院子裏開墾田地種菜。走出別墅的時候是世界著名的編劇,導演,回到別墅裏就成了山水田園裏的詩人。
趙依琳夾著熱氣騰騰的包子咬了一口,細細咀嚼之後就再也停不下來了。往常隻能吃半碗粥的她,今天破天荒的吃了四個包子,放下碗的時候還有些意猶未盡。
“真好吃。”
“是吧?”
她很誠實的誇讚,付編劇也沒客氣。
趙依琳把碗筷遞給她的時候,看她的眼角有了很明顯的魚尾紋。付編劇長了一張國字臉,五官標致,身材微胖,給人一種唯美又和善的感覺。她的內心孤獨又狂野,善良又俠義,世上能配得上她的男人很少見。
“姐,聽說最近你身邊出現了一個異性?”
付編劇身子一僵,“怎麽說話呢,我身邊缺少過異性嗎?”
趙依琳抿嘴笑,“可是能進你別墅的異性可就不多了吧?”
“嘶——。”付編劇倒吸口氣,“是誰告訴你的,是誰嘴巴那麽長。”
趙依琳昂起下巴,得意的說:“別看我最近沒出門,外麵的事情我可都知道。我還知道那個男的對你有意思,長的也不錯哦。”
“咳。噓——。”付編劇對她做了噤聲的手勢,“八字還沒一撇的,要是有好消息我肯定第一個告訴你。”
趙依琳抓住她的手腕,“這麽說你真對他有意思了?”
“是有那麽點意思。”她終於也不打算隱瞞了,“是個航海士。常年在海上漂,直到去年才退下來。我覺得…… ……”付編劇很少跟別人提及自己的私事,但是今天她說的很自然也很慷慨,“他很成熟,知道愛和喜歡的區別。他把我的那兩塊田地擺弄的很好,一點都不像個常年出海的人。年紀比我小五歲,但是跟我聊天完全沒有隔閡。是不是小太多了?”
她突然腆臉過來反問,趙依琳被她單純茫然的表情萌到了,噗嗤一笑,“不小,一點都不小。”
“你笑什麽嘛,我是說正經的。”
趙依琳急忙抓住她的手腕,說:“我也是說正經的。隻要她能忽視你的年齡,忽視你臉上的皺紋,眼睛能直接看到你的心底,這就是愛情。年紀不合適又怎樣,誰能預知將來會發生什麽事情,珍惜當下才是最重要的。”
她這樣勸說別人,心裏也是在後悔。當初霍燁霖在她身邊的時候,為什麽沒有好好珍惜,為什麽不再甜蜜一點,再黏他一點。整天嚷嚷著想拍電影,電影真的比他重要嗎?
付編劇想了想,重重的點下頭,“知道了。愛就大膽的愛嘛!哪怕桑田與滄海!”
趙依琳看她慷慨激昂的樣子,忍不住笑出聲。
付編劇突然在她耳邊小聲問:“你說我都那麽久沒做了,突然做會不會疼?”
“.…… ……”
話題聊著聊著就從愛情跑到兩性話題去了。不僅男人喜歡,其實女人也喜歡聊這種禁忌話題,能充分撩起人好奇的心。
付編劇臨走的時候,臉頰還帶著紅暈,好像已經準備好了迎接自己時隔多年的“第一次”,“對了,這次我籌拍電影,霍氏集團和往常一樣給我讚助,但是文件最後的署名變了。你…… ……要把集團給霍燁岩了?”
……
付編劇走後,劉媽進來打開窗戶散散屋裏的飯菜味道。微風撩動粉色的窗紗,一枚粉色的桃花瓣乘著風落在窗台上。
趙依琳靠著床頭安靜的看向窗外,半年的時光,她的世界裏隻有這一間小小的屋子還有窗戶大的視野。所有外麵的消息都是通過齊孝岩、方心瑩他們的傳話才知曉。
因為這段時間太過安靜了,所以她更難以想象外麵正在麵臨著什麽樣的狂風驟雨,這段時間齊孝岩一個人究竟是怎樣走過來的。
都是姓霍,都是霍家的子孫,最後文件上的那個署名並不重要,可是她受不了被隱瞞,受不了與這個家慢慢脫離。或許真的有一天,她會因為失去了所有鬥爭的資本而被洋子趕出家門,她也就算了,四個孩子該怎麽辦?霍燁霖將來出獄後該怎麽在公司立足?
“劉媽,燁岩今天什麽時候回來?”
劉媽把桌上剩下的包子裝起來,說:“老爺沒有提前囑咐,那就還是七點整。”
“他回來的時候,讓他到我房間來一趟。”
“好。”
劉媽端著餐盤離開,房門關上之後,湧進屋裏的春風也就變小了,窗簾靜靜的垂在床邊。
趙依琳突然眉頭一緊,兩手撐著床挺直身子,緩慢的往床邊挪。她相信自己已經好了,已經不需要再臥床了。連螞蟻春夏秋冬都知道不停地忙碌,她絕對不能就這樣睡死在床上。
腿軟的像兩條橡皮似得,隻是散步了幾分鍾,她就覺得疲憊的不行。可是每次想起付編劇臨走時的那句話,她就心如刀割,她的世界裏已經沒有霍燁霖了,就更不能將他的名字從紙上抹去。
很快到了傍晚,洋子抱著孩子下樓準備吃晚飯,路過劉媽身邊時,看她一邊收拾桌子一邊抬頭看牆上的掛鍾,於是問道:“劉媽,你總是看時間幹什麽,鍋裏做著水呢?”
劉媽一邊擺碗筷,一邊說:“老爺平時七點前就回來了,今天是有事嗎?”
洋子逗逗懷裏的小景曦,眼中閃過疑惑,“他來電話說傍晚的會議要延長,不過還會趕回來吃晚飯,你這麽關心他回來的時間做什麽?”
在洋子眼裏,劉媽是趙依琳的人,所以平日裏對她比較疏遠一些。
劉媽討好的笑下,“沒什麽,我就是隨口問問。既然老爺回來的碗,菜就特意給他留一些。”
洋子看著她的側臉,沒覺得她在說實話,但是當著管家和其他傭人的麵她也不好表現的太刻薄,於是淡笑著說:“你還是專心把依琳的身體照顧好,燁岩的事你不用操心。”
“是。”劉媽為自己捏了把汗,擺好碗筷後直接退出餐廳。
洋子用勺子攪動碗裏的魚湯,對站在她旁邊的年輕女傭使了個眼色,後者跟著劉媽走出去,隔了一會兒又回來,輕聲在她耳邊說:“劉媽出去之後,直接去樓上那個女人房間去了。”
洋子臉一沉,深深的歎口氣,“在這個家裏,現在明明是我和燁岩挑大梁,整天吃不好睡不好,到頭來還得受兩個吃白飯的氣,真是.…… ……”
管家和其他傭人都清清楚楚的聽到她說的話,雖然難聽,但是沒人敢反駁。
洋子吃晚飯後,把孩子交給女傭,自己來到趙依琳的房間前,平複好情緒後,直接開門進去。沒想到一進門卻看到趙依琳站在外麵陽台上,背影消瘦,長發飄飄,但是背挺的很直,像暴風雨後重生的野菊花。
“嗬,恭喜你,可以起床走動了。”
趙依琳聽到聲音轉頭向她看過來,神情淡淡的,好像在看進屋打掃的傭人,然後直接又把頭轉了回去。
洋子臉一沉,用力關上房門,“聽說你今天打聽燁岩什麽時候回家,有什麽事嗎?能不能和我說說?”
“和你說?你是什麽東西?”
“我是什麽東西?!”洋子冷笑,怒火中燒,“你終於把心裏話說出來了!天啊,為什麽不讓燁岩聽聽你剛才說的話,讓他看到你其實是個什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