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不得相守
接機口被一大批下飛機的乘客和一群翹首以盼的接機人擠滿，像兩撥洶湧的潮水匯聚在一處。
一隻憨厚傻笑的藍貓在人群中分外顯眼，幾個少女笑著說是不是這人要求婚，然後不停的拿手機拍照，一些好事的人覺得她們說的有道理，刻意放慢腳步留下，想看到他們想象的那一幕。
隻是從人潮洶湧到慢慢褪去，十幾分鍾的時間，那人偶像個沒有生命的擺件一樣，一動不動的杵在那兒。
看久了，讓人覺得無聊，甚至能感受到一種孤獨抑鬱的情緒。
到了最後，等著看熱鬧的人也散了，周圍人都失去興趣，接機口處又恢複了默然和平靜。
小董一直抱著捧花站在廣告牌的後麵，想上前勸，可又不敢，難受得直跺腳，“到底怎麽回事！”
她怎麽能做出這種事來！
小董在心裏嚎叫，看著趙依琳和那個男人慢慢走出機場，有好幾次他都想衝出去給那男的一拳，然後罵她一頓。
可是…… ……不能這麽做。
少爺選擇了沉默，可能是因為傷心，或者為了麵子，他都必須支持，聽候差遣。
好像知道他們已經離開了似得，藍貓木訥的轉過身，一步一搖晃的向電梯走去。
小董默默的跟在他後麵，隻覺得他已經變成一隻永遠也問不出問題的藍貓，已經被這世界上最難懂的情感問題給困住了。
趙依琳上了麵包車，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頭靠著椅子，閉上眼睛。
張佑真把行李放到後備箱，坐到駕駛座上，剛要說話，卻見她臉頰有淚水落下。
他張了張嘴，想勸點什麽，終究什麽也沒說出口，發動車子。
趙依琳手插在兜裏，握著屏幕碎的已經無法使用的手機，拇指滑過的時候會感受到和魚鱗一樣的紋路。
按下鎖屏鍵可以看到他打過的電話和信息。
當時她在酒店裏，兩手握著手機，眼見著他來電話卻接不了，急的直哭。她快速換衣服，打算到前台去借電話，可一開門，卻看到了張佑真。
那時她好慶幸他的出現，有電話了，可以給燁霖回電話了！
她那麽想著，但是結局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樣。
“依琳，要不要去吃點東西。”張佑真問。
趙依琳睜開眼睛看他一眼，眼裏有一股怨天尤人的情緒，她把手機拿出來放到他麵前，“先帶我去買個手機吧，以後時時刻刻都得用到。”
“號碼也順便換了。”他冷冰冰的提議，“對你和他都好。”
趙依琳不想聽，別過臉去，可嘴上仍舊答應了他的提議。
“你真的確認藤川已經死了？”
“確認。到現場去確認的人是我爸的心腹，值得信任，照片我也確認過了，不是假的。”
趙依琳嘴唇開始輕顫，眼淚迷糊了視野，“我不明白，真的無法理解，他們把人命當成什麽，就算對小貓小狗，你打他們的時候心裏還得顫兩下吧？可他們好像無所謂，殺人和摘花一樣簡單。他們不會愧疚嗎？晚上不會做惡夢嗎？”
她苦笑著，眼淚滴落在淡藍色的牛仔裙上。
張佑真眉頭皺起，緊緊握住她的手，想給她一絲力量。
“我，我還是抱有希望的，也許這一切隻是一場誤會，媽媽的死也好，孝岩的死也好，都隻是一場鬧劇而已。但是沒想到。”
她再也說不出來，又靠著座椅發呆。
等紅綠燈的時候，張佑真心有不忍，從兜裏掏出一顆水果糖，放到她手心裏，“補充點糖分，心裏會好過一點。”
趙依琳把糖拿起來看，淡綠色透明包裝，蘋果味的，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
打開，把糖塊放進嘴裏，甜味逐漸蔓延開來，快速走進心裏，一點點淡化苦澀，雖然隻是杯水車薪。
“阿真。”
“嗯。”
“你喜歡吃糖？”
“還好，隻是喜歡隨身帶幾塊，應酬的時候會用上。”
她將糖紙對折起來，驀地想起了過往。
大學時，她特別喜歡吃甜食，蛋糕，糖塊，巧克力，越是那種甜的牙疼的東西，她越喜歡。
齊孝岩因為她，把自己變成了糖果屋，書包，褲兜，大衣兜裏，隻要她想吃了，伸手一掏，總能掏出幾塊來。
其中她最愛吃的就是水果糖，甜的很清新。
張佑真再一側頭，發現她不但沒好點兒，反而哭了起來，“依琳，你再這樣我就不幫你查了，搞得我不像是在幫你，是在害你一樣。”
趙依琳哭著搖頭，“和你無關，我隻是想起了以前的事，那麽善良的人，為什麽會被他們害死，我不會放過他們，絕對不會！不管要花上十年，二十年，一定要查到真相。”
張佑真沒有再說，專注的開車，路過菜市場，領著她下車去買點新鮮的蔬菜，還有鯽魚和烏雞，打算做點好的給她補補身子。
趙依琳不想逛什麽菜市場，可也沒說話，乖乖被他牽著走。
“想吃水果嗎？”
她搖頭。
“還是要吃點，買小半個西瓜吧，去火。”
她點頭。
“排骨不錯，來點兒？”
她搖頭。
“補充蛋白質可以調節新陳代謝，精神也會好點兒。”
她點頭。
看他停在一家賣鴨肉的店門口，趙依琳提前說：“別問我，你自己做決定就好了。”
張佑真瞅她一眼，把錢遞給木板房裏的老板娘，“來一斤五香鴨脖。”
“我想吃麻辣的。”
“你不是說我做決定就好了。”
“.…… ……”
趙依琳發現他其實骨子裏也是個大男子主義的人，隻不過和霍燁霖想比，他是蔫兒壞，麵上給人紳士溫柔的感覺，其實總喜歡幫她做決定，雖然目前看起來，做的決定都是對的。
一會兒的功夫，張佑真兩手已經提滿東西，趙依琳要幫忙，被他推到一邊，“不用，提東西是男人的事。”
“那什麽是女人的事？”
“.…… ……變美。”
她愣了一瞬，被他逗得笑了下，“原來你對你女朋友就這點要求。”
張佑真聞言臉色瞬間黯淡下去，不由得加快腳步往菜市場外麵走。
她後悔的想扇自己巴掌，怎麽能在這種情況下說這種話！她急忙快走幾步追上去，看到水果攤上黃嫩嫩的香蕉，輕輕拽下他袖子，“我記得你喜歡吃香蕉的。”
張佑真停下腳步，回頭時，已經恢複了原樣，“好。”
回去的路上，他們又去商場買了一部新手機，回家之後，張佑真挽袖子做飯，她坐在客廳裏做設置。
當她把通訊錄倒到新手機裏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把霍燁霖的那頁打開。
兩個號碼，一個公司的，一個生活用的，她都熟記於心。
生怕哪天會聯係不到他。
恐怕他也是的，清楚的記得她的號碼，雖然她經常關機，不接電話。
可是如果有一天對方的號碼徹底消失…… ……
您所撥打的號碼是空號，請查證後再撥。
她肯定會瘋掉，會嚇傻，會全世界的找他，一定要確認他沒事，還在才行。
那霍燁霖呢？聽到這句話會是什麽反應。
將心比心，她不能這麽做，於是她打開信息，編輯一句話：燁霖，藤川信時是你殺的嗎？
然後一閉眼，用力按下發送。
這時，從早上開始就一直在撲騰的心總算平靜許多，她不會等他的回答，隻要讓他知道自己就在不遠處就好。
隻是她從來沒有想到，這一年發生的事已經組合成了通往地獄的多民諾骨牌，而她的這通短信推到了第一張牌，後來的結局，皆已注定。
……
張佑真說這件事全都交給他去查比較好，她隻需要把知道的消息和猜想全都告訴他。
趙依琳對查案一竅不通，又沒有什麽人際關係，這麽大的事，指望她三言兩語就能讓別人說出實情就更不可能了。
於是她隻能點頭，並且囑咐道：“全程一定要保密，不能讓不相關的人知道。”
“我明白。”
“不，你不明白。”趙依琳緊緊抓住張佑真的胳膊，一字一句的說：“我相信人不是燁霖殺的，可是這件事多少會對他有影響，我想把影響降到最低。阿真，求你一定要聽我的。”
“好，但你做的這些他不會領情，指得嗎？”
趙依琳沒有回答，心情已經不言而喻。
出弓沒有回頭箭，她已經管不了那麽多了。
第二天，付編劇就打電話給她，說資金已經到位，演員也挑的差不多了，新戲該準備開拍了。
趙依琳本想把這件事調查清楚再說，沒想到付編劇那邊挺著急。
“不是我著急，是怕你著急，這部戲秋天拍最合適，可是你不是十月份結婚嗎？最起碼也得在那之前拍完一半吧，再往後拖，恐怕氣候就不好了。”
結婚？
趙依琳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她忘了自己是要待嫁的新娘，忘了霍燁霖馬上就要成為她的丈夫。試婚紗，拍婚紗照，訂酒店，他們一件事都沒有做過。
現在回想起來，從她提起想起過去的事之後，霍燁霖就再也沒提過結婚的事，他是不是早有預感，他們終將走不到一起.…… ……
趙依琳掛了電話走到臥室的梳妝台前，拿出珍藏的訂婚戒指，偷偷戴到手上。
鑽石晶瑩剔透，將光碾的粉碎，綻放出五顏六色的色彩。
是誰曾親吻著她，許下一生一世的諾言，是誰為她戴上了訂婚戒指，急匆匆的要在10月份把她娶回家？又是誰一次次用謊言讓她火熱的心淡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