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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幻魔(十五)

  時光飛逝,一轉眼的功夫,三個月便過去了,來到了秋。


  最忙的是農民,最熱鬧的卻是縣衙。


  此刻杭州縣衙裏一批批秋後問斬的人犯正被衙役們從縣衙押解到菜市場。


  “青風,你這些人都是十惡不赦的人嗎?”


  菜市場對麵的茶樓裏,看上去也就七八歲的少年俯視著樓下一身囚服的人犯們,本應無憂無慮的年紀,少年的眼眸卻是異常的沉靜。


  沉靜的讓人心驚。


  身旁的隨從看了一眼樓下,在人群中看到了那個熟悉的麵孔。


  “青風不知。”


  “不知?”少年冷笑著,卻不是衝著青風,而是看著那手拿著刀斧的儈子手,

  “這裏麵有人是被冤枉的。”


  手起刀落,血漸青台,青風下意識的想要捂住葉洛的眼睛,卻在看到她那“平靜”的目光時不由得收回了手。


  “少爺,我們……”回府吧,他想要,可又仿佛如鯁在喉。


  “青風,總有一日,我會讓這幕後的人付出生命的代價。”


  這一年她八歲,親眼目睹了父親的死亡,看著父親的屍身分離,她隻能攥著拳頭,咬緊牙關,讓眼淚倒流。


  而這樣做的代價就是,青風聽到了“撲通”一聲,仿佛有什麽東西墜落的聲音。


  收回停留在刑場的視線,低頭一看,原本坐在椅子上的孩童竟然連帶著身後的椅子一起摔落在地。


  青風俯下身剛要將她抱起,卻看到了自她嘴角留下的血跡。


  ————


  “怒火攻心,少爺的底子本來就不好,這麽一來,隻怕是更差了。日後可要切記,不可再輕易發怒。”葉洛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之中聽到耳邊有一個聲音著一些她聽不懂的話。


  什麽氣火攻心,她什麽時候生氣了?真真是可笑。


  當她睜開眼睛,看到床邊的喬媽媽時,心中一喜,

  “喬媽媽,爹爹外出辦事已經一個月了,是不是今日就要回來了?”


  不僅是喬媽媽,就連守在一旁的紫玉也不由得一怔。


  老爺……已經死了。


  紫玉和喬媽媽默契的看向對方,知道實情的她們無法告訴葉洛答案。


  因為,她的父親再也回不來了。


  “少爺,老爺他……死了。”雖然不忍心,但紫玉更明白,此刻的少爺需要的是真相。


  即便她受了刺激,可她需要的隻有真相,而不是隱瞞。


  “死了?”看向床邊的喬媽媽,後者閃躲的眼讓葉洛一下子想起了她親眼目睹的一幕。


  隻一瞬間,整個人麵如死灰,紫玉絲毫不懷疑,此刻隻要推她一下,她就會順勢倒去。


  “顧……顧先生?”對於顧溱的出現,紫玉是意外的,此刻他不是應該在山上教書的嗎?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有勞,我可以和她幾句話嗎?”顧溱輕聲詢問,喬媽媽看向紫玉。


  紫玉知道這位先生對於葉洛的意義非凡,肯定的點頭以做回應。


  “先生請。”喬媽媽著便和紫玉一同離開了屋子。


  月白色長袍的男子踱步走到床邊,在方才喬媽媽的位置坐了下來。


  “洛兒。”


  聲音溫柔,就像平常一樣,隻是此刻看向她的眼睛裏多了一分疼惜。


  見她不答,顧溱再一次喚道,“洛兒。”


  隻不過加重了語氣。


  似乎聽到了有人在喊自己,還是一個熟悉的聲音,葉洛看向顧溱的方向,可眼睛裏卻依舊迷茫,沒有焦距。


  “難受就哭出來吧,哭出來就好了。”


  顧溱歎道,將床上的孩子摟進懷裏,一邊輕輕的撫摸著她的發絲,誘導著


  “在你還可以放肆的哭的年紀,放肆的哭一場吧,不要想葉家,不要想任何人,隻要哭出來。”


  “夫子……”


  話音剛落顧溱便覺得肩膀的內側一陣刺痛,不由得悶哼出聲,卻強忍著疼痛沒有推開懷裏的裏。


  疼痛過後,顧溱終於聽到了細微的哭泣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大,一直大到院子外麵的人都可以聽的清清楚楚。


  “夫人,少爺她……”喬媽媽聽著院子裏的哭聲就要進去,卻被身後的柳若水扯住了衣袖。


  “媽媽,讓她哭吧,這也許是她這輩子最後一次可以放肆的機會了。”


  柳若水著不等喬媽媽反應,已經轉過身離開了院。


  走到轉角處,別人看不到的地方停下了腳步,抬手輕輕拭去眼角的濕潤。


  這或許,也是她最後一次心軟了。


  ————


  知子莫若母,誠如柳若水所言,自那一日開始後,葉洛似乎又恢複了原來的樣子,笑笑像個沒事人一般,再一次回到了書院。


  隻不過家境發生了變化的葉洛再也不能獨自居住,帶著兩個下人,而這個時候顧溱的出現,讓葉洛住進了自己的雪院。


  這個對於葉洛而言,一生中最重要的地方。


  八年寒窗苦讀,終於在迎來了這最重要的一年。而八年後的葉家也在柳若水的手中起死回生,雖不是杭州首富,卻也是個中等的財主。


  ————


  葉洛選擇騎馬離開杭州城,用她的話來,能騎馬非要坐車,那就是浪費資源。


  而青風卻覺得,自家少爺絕對是在故意為難他。


  少爺的騎術是和顧先生學的,他就是一半吊子,簡直沒得比。


  至於原因嘛,就是青風前幾日不心弄壞了她剛雕刻好的木人像,把顧先生磕壞了半邊臉。


  從早晨到中午,青風就和葉洛在府門口等著,等來了四麵八方的鄰居和自家的商戶,等到紫玉都快要被青風煩死了,還沒走,一直到慕容軒都出現了,卻始終沒有等到兩個人。


  顧溱和柳若水。


  一個就在這府中,一個就在不遠處的驪山書院裏。


  兩個人,沒有任何聯係,卻非常默契的沒有來送她。


  “金榜題名可別忘了師父啊。”


  慕容軒依舊是一身惹眼的紅衣,眼睛帶著笑看向葉洛。


  “我還沒出去呢,您怎麽就知道能金榜題名?”


  一如既往的和他不對付,可這一次慕容軒卻沒有教訓她,隻是笑了笑不語。


  “走吧,再不走耽誤我吃午飯了。”見她還不走,慕容軒有些不耐煩的催促著。


  看了一眼空中的日頭,葉洛的嘴角攀上一絲苦澀。


  母親沒有來在她的意料之中,畢竟她一貫對她冷淡,尤其是在八年前開始。


  可,他當真沒有來。


  ——夫子,我喜歡你。


  她用盡了全部的勇氣向他表明心意,可得到的隻是一句


  ——我是你的老師,而且,我有喜歡的人,她永遠不會是你。


  可悲,可歎,可笑。


  葉洛翻身上馬,無論是姿勢亦或是氣勢皆讓慕容軒有些恍惚。


  一直到葉洛和青風離去,他才回過神來。


  像,真的是太像了。


  慕容軒和紫玉道了一聲別,這才沿著來時的路走了回去。


  這個時候或許他已經在某個地方為她送行了吧。


  從杭州城到長安,快馬加鞭也要十幾日的路程,還有一個月就要大比了,可青風覺得自家少爺一點也不著急的樣子。


  一路上走走停停,每到一個人口密集的地方都要停一個晚上,走街串巷,這走走,那逛逛,青風覺得,自家少爺不是出來考試的,而是出來遊玩的。


  今到一家酒館嚐嚐人家的下酒菜,時不時的來了興致纏著大師父教她怎麽做菜。明到那家醫館瞧瞧,同樣興致來了,順手幫忙看個病。


  本來人家大夫能一個人掙幾兩銀子,讓自家少爺這麽一診,每個人隻剩下不到一兩的利潤。


  而自家少爺卻似乎全然沒有感覺到醫館大夫的不悅,每次臨走的時候都不忘記跟坐堂大夫再見。


  青風覺得坐堂大夫最想的其實是:再也不見。


  前兩者,青風還能用興趣所致來理解,可少爺,您這每到一處水堤就停下,一停停半,這是鬧哪樣?

  終於,到了安陽縣外的堤壩處時,看著勒停了馬韁的葉洛,青風終於按耐不住心中的衝動。


  “少爺,都十了,可才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您這到底還想不想考試了?”


  “想啊,做夢都想。”葉洛回答的速度讓青風意外,更讓他意外的是她的話。


  “我怎麽一點都沒看出來你想考試的態勢呢?您這一路上淨遊山玩水了。”


  對於青風的吐槽,葉洛似乎沒有聽到一般,馬鞭指著不遠處的堤壩,問道


  “青風,你有沒有覺得這個堤有什麽不妥?”


  “不妥?”青風順勢看去,隻看到高高的堤壩兩側平靜的江麵。


  “沒有啊。這不修的挺高的嗎?少爺,雖然你跟顧先生學了治水之術,可也不能就這麽看別人修的水利都不順眼吧。”


  “不是你家少爺我看別人修的水利不順眼,而是,這堤壩本身就有問題。若是遇到了大雨,這堤壩定然是要被衝毀的。”


  “您才學了幾個月,怎麽就這麽肯定呢?少爺,趕緊去長安才是正事。”


  您再在這裏指點江山,等錯過了大比哭都來不及,青風心裏想著,沒敢出口。


  眼見著葉洛扯了一下一下馬韁,一副準備要走的架勢,卻沒想到竟然一轉身便進了安陽縣。


  在縣城裏轉了半圈才找到縣衙。


  看著不遠處的縣衙,青風想哭的心都有了,生怕自家少爺多插手,惹了是非。


  卻沒想到葉洛隻是托一個童遞給看門的捕快一張字條,見著事情辦成了,方才策馬離去。


  “少爺,我還以為你要在安陽縣留幾日呢。”


  “留什麽留,再留就真的趕不上考試了。”


  馬鞭一揮,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流暢的弧線。


  接下來的幾,趕路的速度讓青風匝舌,簡直不像是自家少爺的風格。


  從安陽縣到長安城,一共用了七的路程便趕到了。


  青山一旁的官道上,青風望向不遠處恢宏氣派的長安城門,心中無比的激動。


  “少爺,到了,到了!”


  青風的話音剛落,葉洛便聽到了一陣馬蹄聲,由遠到近,逐漸的清晰起來。


  五匹馬,一匹在前狂奔,四匹在後麵追著,一看便知是兩夥人。


  隻不過後麵的四個饒衣著倒是吸引了葉洛的注意。


  士兵,後麵的四個人是士兵,前麵的那個落荒而逃的男子是什麽人?


  “少爺……”青風看著自家少爺微挑的眉頭,心裏湧起一絲不詳的預福

  “放心,路見不平不一定要拔刀相助。關鍵是你家少爺我也不會用刀啊。”


  青風沒有理會他的話,心中在想:那您到時把道給人家讓開啊。


  看著自家少爺完全沒有讓路的意思,青風在心中默默的祈禱著。


  求上蒼保佑,那少年的馬千萬別在自家少爺旁邊停下。


  然而,老爺似乎在和青風開玩笑一般,那少年偏偏就在葉洛前方停了下來。


  不過倒不是他自己停的,而是箭矢射中了馬蹄,隻聽一聲長嘶,馬上的人和馬一同倒在地上。


  青風的心一涼,完了完了。


  而此時的葉洛則看著地上的少年,眸光閃爍。


  少年眼中的倔強讓她不能忽視。


  “你是何人?若是不想死就快快讓開。”


  “呦嗬,好大的口氣啊。”看著勒停馬韁的四個人,葉洛眉梢輕佻,帶著一絲笑意,

  “青風,你有沒有聞到啊?”


  “是啊,少爺,您不我還沒發現原來是口氣。”幾年來兩個饒默契簡直可以是登峰造極,基本上葉洛完上一句,他就知道該怎麽接。


  雖然他不希望少爺惹事,可是少爺絕不是一個輕易要惹事的人。


  “你!”麵對著葉洛的士兵揚起馬鞭向葉洛的方向甩過來,可還不等他的馬鞭落到葉洛的身上,隻見那馬上的人從袖子裏掏出了一方白色的帕子向空中一揚,頓時幾個人便紛紛暈了過去。


  當然,除了早有準備的二人,那從馬上摔倒在地的少年也一並暈了過去。


  “少爺,您可真是沒拔刀。”


  青風吐槽著,而人已經下馬將地上的少年扶到了自己的馬上。


  “對啊,路見不平,不一定要拔刀才能相助。”


  葉洛微微一笑,二人,不,是三人已經策馬向長安城的方向行進。


  ————


  進了長安城,葉洛直奔城東的一家平安客棧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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