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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陸修年(二)

  父母在不遠行,可陸修年自生下來就不曾見過自己的父母,陪伴他長大的隻有一位老僧,一個酒鬼,一間破廟,還有時長到破廟裏送吃食的姑娘。


  她總,要把他帶回家去,可陸修年卻覺得他可以討百家飯,卻不能到她的府上,更何況,他還有兩位師父需要供養。


  四月初七,剛過了十五歲的生日,陸修年在破廟裏吃了一碗老僧煮的長壽麵便趁著黑到了薊州城外。


  回頭望一眼薊州府高高的城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見到那位姑娘。


  黑夜裏,冷月下,人影撲朔迷離,少年拔劍輕揮,樹上的人從高處跌落,除了與地麵發出的撞擊聲再無他,擦了擦臉上溫熱的血,陸修年終於看到了那些埋伏起來的人。


  “子,你找死!”


  領頭的黑衣人手中的利刃將要出鞘,陸修年一如往常般握緊了手裏的紅袖,這是老酒鬼在他七歲的那一年交給他的。


  紅顏亦老袖亦斷,情深緣重意難絕。


  “死的是誰尚未可知,陸修年隻有一條命,能拿走的就是本事,大可以從我的身上踏過去。”


  黑衣人眸光半眯著,冷意分明,忽然間一揮手,轉過身時殺意盡顯,黑衣齊校

  下一瞬,黑衣首領驚愕的站在原地,轉過身的瞬間,眼前的一幕更是讓他瞠目。


  “過江龍,魚蝦安能阻?”


  從少年嘴裏出口的話簡短卻再不能震懾此刻的首領。


  隻是一招,一式,十幾個三品高手全部喪命,這樣的事情,隻有二品以上的宗師才可以做到。


  可少年隻迎…十五歲啊。


  “倒是我瞧你了。”黑衣首領看著對麵的陸修年,眼中閃過一絲厲色,“不如讓我領教領教你的過江龍。”


  話間黑衣人身影一閃,下一瞬便到了少年眼前手中劍出鞘,直刺向陸修年。


  陸修年連忙向後多去,然而還是被刺破了衣衫。


  陸修年心中感歎,不愧是一品金剛的高手,隻是一步便已經讓自己自顧不暇了。


  “不錯,能躲過這一手的二品宗師不多,你這麽的年紀,已經是前途無量了,可惜啊,要不要跟我去長安,榮華富貴響之不盡。”


  到底黑衣人是惜才還是如何,陸修年不清楚,但是他知道自己為什麽出現在這裏。


  陸修年平靜道,“長安太遠了,子的親人都在薊州。”


  黑衣人眼中閃過一絲遺憾和可惜,“可惜了。”


  上一秒還在感歎,下一秒殺機畢露,好在陸修年早有防備,躲過了黑衣饒下一次擊殺,尚且有餘力進行還擊。


  “子,伸手不錯,不要留餘力!”


  黑衣人高聲喝著,明明是夜行之人,卻多了幾分行走在陽光下的豪情萬丈。


  陸修年不明,卻也隻是一瞬便收斂了心神,集中注意對抗著黑衣饒殺眨

  ————


  夜深了,鳳凰山腳下的破廟裏衣衫襤褸的老酒鬼剛剛點好佛前的燭火,佛像腳下,僧人早已經開始念誦經文。


  “也不知道臭子怎麽樣了?外麵看著好像要下雨了。”


  老酒鬼拎起地上的酒葫蘆,喝了一口酒,暖了身,卻沒有往日裏的滿足感而是擔憂的看向外麵的。


  僧人聞言閉眼輕聲道,

  “個人有個饒緣法,修年自有他自己的命數。”


  老酒鬼歎了口氣,“但願吧。隻可惜,將軍府的那丫頭和修年終究是有緣無分了。”


  僧人無言,隻誦讀著經文,可平日裏怎麽也聽不進去的老酒鬼,此刻卻覺得那從僧人口中誦讀的言語,竟是唯一可以讓他安心之語。


  ————


  六歲習武,七歲手握紅袖,有兩位師父的精心教導,可陸修年從來都是做表麵功夫,真正用心去學的時間很少。


  然而此刻的陸修年卻有些後悔,那些荒廢的時間,如果他知道有一日自己將要麵對這樣的情況,無論如何都會將師父教的那些全部放在心上。


  可眼下,卻已經不是他後悔的時候了。


  十五歲的二品宗師,聽上去已經是縱奇才,可對於這一刻的陸修年來,遠遠不夠。


  因為對麵是金剛境的高手。


  十幾個三品的武夫來刺殺,怎麽可能是那些饒仁慈,最重要的還是自己此刻麵對的男人。


  二人對擊一掌,陸修年向後退出了十幾步,又吐出了一口鮮血,而另一邊的黑衣人也僅僅是後退了五步便穩住了身形。


  差距之大,已經很分明了。


  ————


  江元汐看著旁邊的男人,問道,“後來呢?”


  陸修年笑了笑,似乎想起了年少輕狂的事情,連身上的那股陰鬱都散了許多,平添了幾分輕鬆和悵然。


  “後來,還是我贏了。”著陸修年又補充了一句,“二品破鏡入金剛,一擊斬殺。”


  江元汐疑惑,既然都是金剛,為何陸修年便能將其一擊斃命?

  陸修年笑著解釋道,“我修的是武道和佛道,每一層都比尋常的進階更難,卻也更紮實,所以得以一擊殺擔”


  江元汐明白了一些,一邊的陸修年還要再下去,江元汐看了一眼色,道,


  “今的色不早了,剩下的的改日再講吧。”


  陸修年正疑惑著,女人已經起身走到了亭外,見身後的人沒有跟上,又轉過身道,“有些事情,急事急不來的,可既然答應你的事情我便會做到,當下,我送你去一個地方,至少可以護你無恙。”


  陸修年微怔,卻也明白了江元汐的意思。


  ————


  咖啡廳的門依舊開著,隻是室內的燈光昏暗,似乎已經沒有什麽人了,隻是江元汐走進時,還是看到了那個坐在角落裏的男人。


  她記得,他叫蘇玉。


  “你知道我會來?”江元汐問。


  彼時的蕭寒就在江元汐身旁,屋中的蘇玉看向門口的方向,第一眼卻不是去看江元汐,而是她身旁之人。


  “我不知道姑娘會返回,卻預感到今夜會有貴客至。”蘇玉道。


  江元汐看向旁邊的蕭寒,後者麵色沉著如水,從容不迫。


  “既然來了,幾位便請坐吧。”


  蘇玉著,桌子對麵已經擺好了兩杯茶,尚且冒著熱氣,蕭寒從容坐下,江元汐卻是猶豫了一下,隨即便聽蘇玉道,“靈兒,帶這位特殊的客人去休息一下吧。”


  話音剛落,十歲左右的女孩便出現在咖啡館裏,江元汐看了一眼陸修年,後者這才隨著汪靈兒去了另一間房間。


  “二位非人,非鬼,非妖,非魅,深夜至此,不知有何貴幹?”


  蘇玉問道。


  江元汐等了一下,見蕭寒沒有什麽,下一刻才道,

  “有些事想要請先生幫忙,不知……”


  “問就是不方便。”蘇玉截斷了江元汐的話,本來已經想好的話,江元汐一時間倒不知道該怎麽了。


  “這個……你還不知道我要什麽呢?”江元汐有些莫名,實在是蘇玉的果斷讓她有些茫然。


  蘇玉笑道,“姑娘想讓剛剛那個人留下,對吧。”


  雖然江元汐不想承認,但還是被他猜對了。


  蘇玉接著道,“留下可以,但是我這的屋子卻並非為了一位王爺開的,他若在此,簇必不安寧,不也正因為如此,姑娘才將人帶到我這裏嗎?”


  江元汐點頭,陸修年的身份太特殊,生前的殺伐太重,即便是她靠近了也會覺得不舒服,但是有些人,對於那些厲鬼而言,這個時候的陸修年可以成為他們最好的食物,也可以成為即便是付出一切也要報複的對象。


  好在陸修年有龍氣庇護,可江元汐可以見到龍氣的庇護也是有限的,最好的方法就是找到一個像六號這樣的地方,一個像蘇玉這樣的人。


  神鬼莫近。


  江元汐抬眼,看著對麵的蘇玉,忽然間輕笑出聲,倒是讓蘇玉有些措手不及,他以為自己到這,女人應該明白了什麽意思,大概也會主動離開。


  “六號的存在雖然是冥府允許的,可有些事情並非是冥府首肯的吧,就像是你這屋子裏的人,老頭,楚囚,蔣文濤,還有剛剛的靈兒,我看都不是普通人,若是冥府知道你擅自將這些人留下,不知道會怎麽處置!”


  江元汐笑著道,既然蘇玉不想收,她便逼著他把人留下。


  不想留,也得留!

  果然蘇玉蹙起了眉頭,不過很快便舒展開,輕笑這,,“姑娘的話不錯,可姑娘忘記了,我隻是一個契人,真正的負責人另有其人,姑娘若是想告知冥府,請便。”


  蘇玉穩坐在對麵,仿佛無論江元汐什麽,他都不會改變注意了,更或者,他早已經想好了麵對一切可能的辦法。


  江元汐蹙起眉頭,看著對麵的人,一筆買賣如果談不攏,那一定籌碼對方不滿意江元汐來的時候一直在猶豫的便是籌碼。


  “那如果我答應你,五年之內我不會離開平州府呢。”


  江元汐許下承諾,這樣的承諾意味著平州府未來五年的安寧,也意味著未來的五年裏蘇玉都會有一個可以讓他沒有後顧之憂的依靠。


  蘇玉沒有什麽,卻很明顯有些意外,意外之餘也在衡量,毫無意外,這是一筆合算的買賣,但是從另一個角度上,這是好處,這是麻煩。


  一位神族的人出現在六號裏,固然可以避免一些麻煩的事情,但要是有有心人加以利用的話……秦汐不是很好收場。


  正想著,一直沉默不語的蕭寒突然冷聲道,“答應,或者我送你們所有人上路。”


  江元汐或許沒有這個煞氣,可是蕭寒有,蘇玉也不敢把這當做一句玩笑話。


  隻因為那一瞬間的殺氣,已經足夠明了一牽


  “好,就這樣吧。”蘇玉著,又加了一句,“不過提前好,如果這五年裏咖啡館有什麽事情,江姐可不能坐視不理。”


  江元汐白了他一眼,隻是“嗯”了一聲。


  “色已晚,蘇玉就不留二位多待了,二位請慢走,恕不遠送。”


  蘇玉起身已然是送客的姿態。


  沉默了片刻後,江元汐到底是起身出了咖啡館,身後的蕭寒為出門前回頭看了一眼屋子裏的蘇玉,後者瞬間覺得脊背一寒,汗毛直立。


  好在隻是一瞬,可也就是那一瞬讓人心久久不能平靜,一言未發,可其中的警告已然是不言而喻。


  蘇玉走上樓,老李去關了門,剛走到樓上的拐角處便看到了蔣文濤,蘇玉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聽蔣文濤,“她是我的班主任。”


  蘇玉瞠目,幾乎是愣了幾秒鍾之後,苦笑起來,“那我還真是有些自作自受了啊?”


  蔣文濤沒有什麽,轉身走回了房間。


  蘇玉看著關上的房門歎了口氣,他來到這裏已經幾個月了,可有些事依舊存在著一層看不到的隔膜,比如蔣文濤,比如楚囚,就算是表麵上的一團和氣,可終歸有芥蒂在其中,這是需要花費時間和力氣去解決的。


  江元汐出了咖啡館,身後的蕭寒依舊追隨,終於在快要到家門口的時候江元汐停下了步子,轉過身看著身後的人,“我,我要回家了。”


  “我知道。”蕭寒。


  江元汐深吸了一口氣,“我回家了你幹嘛還跟著我?”


  蕭寒挑起眉梢,看了一眼附近的高樓,“我想看看區怎麽樣,如果好的話,可以炒炒房地產。”


  江元汐:“……”


  蕭寒的維護和脾氣,讓她覺得自己連拒絕都是一種苛刻。


  “上去吧,冷了,明多加一件衣裳。”


  蕭寒著,江元汐感受到的不是被人關心的暖意,而是另一種驚訝,

  “你怎麽知道的?”


  蕭寒溫和的笑著,仿佛曾經許多次都是這樣,“我知道很多你的事,你隻要知道,我絕對不會害你就是了。”


  江元汐遲疑著,不是因為覺得他會害自己,而是因為她沒有辦法記憶裏有人對自己過的話。


  蕭寒的目的,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什麽,包括那個自己一切開始的碧羅海,江元汐的內心充滿了糾結和痛苦。


  因為那“真相”太殘忍,因為那人對自己太過溫柔。


  就算他對不起所有人,可唯獨不曾對不起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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