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人精梁冬
本來以為一個時辰,至多半怎麽也就到時候了,卻不曾想這一站便是一整日,身邊進進出出的內監換了好幾波,梁公公也進進出出傳了好幾回話,太子蕭寒,還有豫王也來拜謁過了,可偏偏皇帝始終不理睬自己。
“今兒個來宮裏時就沒聽什麽嗎?”太子蕭寒走到自己身旁時悄聲問道。
夕陽晚照下,一襲紅衣明朗,卻不張揚,儒衣垂絛盡是文雅之風,更襯得這冬日裏的公子溫潤如玉。
“今早來得及,不曾聽什麽。”陶紫鳶想了想道。
蕭寒輕笑著搖了搖頭,似想起了什麽有趣的事情般,
“李家大公子的婚事在正月初六,相卿的婚事定在了正月十一,起來李尚書這可是雙喜臨門啊。”
陶紫鳶疑惑著,不知他這是何意,怎麽偏偏提起了李家,心中的疑惑剛起蕭寒已然離開,根本不給她追問的機會。
是夜,月上西樓,陶紫鳶站的有些腿軟,實在是身體還沒有恢複過來。
終於梁公公從裏麵出來了,走到自己身前,笑著道,
“大人,陛下宣您進去話。”
“好,謝……梁公公。”陶紫鳶抬起腳卻冷不防的沒有站住,差點栽倒了,好在有旁邊的內侍及時扶著,這才不至於鬧出了笑話。
可這麽一摔,也把陶紫鳶摔明白了。
方才內侍在耳邊了一句話——外麵傳大人有意於李二公子,更是因為李二公子定下婚約心懷怨恨,忘恩負義。
怔怔的走進殿內,梁公公把其他人帶了出去,大殿裏隻剩下陶紫鳶,還有那個半依在正位的帝王。
一襲玄衣在身,衣服上的金龍栩栩如生,那夜護著帝王的金龍陶紫鳶沒有忘記,原來所謂的帝王龍氣是真的。
“站了一了,知道朕為什麽罰你嗎?”皇帝依舊在閉目養神,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卻也不敢讓人放鬆。
一個用心在看人的人,比眼神精明的人更加可怕。
“臣……不知。”
陶紫鳶隻能如此回答,她若是知曉了,豈不是將那個門口的內侍賣出去了?
而且在皇帝看來,自己不知道才是最應該的,太過耳聰目明的人他會放心留著嗎?
所以,想來想去,她隻能裝傻。
“身體恢複的如何了?聽你求解藥的時候受了傷。”皇帝突然間關切道。
陶紫鳶如實答道,“一點輕傷,沒什麽大礙,再有古伊大人的調養,如今已然好了許多了。”
皇帝一隻手放在了膝上,指向旁邊的書案,
“那就接著讀吧。”
“諾。”
陶紫鳶走過去,拿起了書案上的奏章,借著燈光逐字逐句的讀了起來,不敢有半分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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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時一刻,皇帝要休息,便也打發了陶紫鳶出去,從頭到尾都沒有其他的責問,陶紫鳶摸不準卻也不敢再多停留疑問。
這邊陶紫鳶剛走,梁公公服侍著帝王寬衣,作為和帝王最親近的老奴,梁公公的頭上亦是半邊的銀絲叢生。
“你怎麽不問為什麽朕沒有責罰於她?”皇帝問。
梁公公笑了笑,隨即恭敬道,“陛下心中自有成算,可是老奴可以隨意揣測的。”
皇帝看了他一眼,笑罵道,“你個老貨,都快活成人精了。”
接著又道,
“這個李家,一個二公子,一個三姐,都是燕都城裏頂出挑的,少年心中仰慕也是難免的,隻不過一個為了三姐鬧得滿城風雨,另一個也要步入後塵,朕的臉麵啊。”
梁公公扶著皇帝走到床榻旁邊躺下,
“陛下若是真在意這些,恐怕就不會如此高高抬起,輕輕落下了。”
“嗯?”皇帝看向旁邊的梁公公,“繼續下去。”
“陛下恕老奴鬥膽,這陳都尉是個冷麵心熱的人,外麵的辭對他倒是沒什麽影響,再者當初的事情鬧得確實不像話了些,可陛下不是也沒當回事嗎?依老奴愚見,陛下是覺著陶大人的事情蹊蹺,這才給陶大人提個醒。”
皇帝坐在床榻上,點了點旁邊的梁公公,“我就你活成人精了,這哪是愚見,但願那丫頭能想通吧,想站穩腳跟,哪裏有那麽容易?”
梁公公笑了笑,吹滅了旁邊的燭火,放下了圍帳,守在了外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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蘅蕪院,陶紫鳶剛進院子便看到了屋子裏的燭火之光,走過去推開門屋子裏的身影竟是李姑姑。
“姑姑怎麽還沒有睡?”
李姑姑正在給自己整理床鋪,其他人許是都已經睡下了,唯獨她還在深夜裏忙碌。
李姑姑行了禮道,
“大人幾日未回,可這被子卻是要時常收拾的,如果不然氣寒冷,難免大人休息的時候會覺得被子裏冷寒。這被子奴婢已經用湯婆子暖過了,也用香熏過,大人盡可安睡。”
陶紫鳶:“……”
隻是鋪一件被子便有這麽多的道,可想而知這在宮裏多年的姑姑究竟有多細致,還有許多能耐是自己根本就想不到的。
“有勞姑姑了。”陶紫鳶心裏有事,也沒有多言走到了床邊,過了一會兒看著李姑姑似乎沒有要走的意思,
“姑姑還有事?”
“大人可是在想陛下白日裏為何責罰你一事?”李姑姑道。
“嗯?”陶紫鳶有些驚訝,“姑姑有何見解?”
李姑姑笑了笑,“見解倒是不至於,隻是當初陳都尉和李三姐的事情無非也就是兩年前的事,卻也是因著陳都尉行事太過張揚,可大人回京之後同李家的公子並沒有什麽來往,這謠言起於何處,大人有沒有想過?”
陶紫鳶眉間輕蹙,“姑姑的意思是,這是有心人為之,可這人所圖的是什麽?”
“自然是想毀了大人的名節,懷恨在心事,忘恩負義事大。”李姑姑道。
陶紫鳶微怔,是啊,忘恩負義事大,這樣的名聲傳出去自己也就臭了大街了,畢竟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依姑姑看來,我該怎麽辦?”陶紫鳶直接爽利的問,倒是讓李姑姑有些措手不及,似乎是沒有想到這位大人竟然如此的直接痛快。
但不管怎麽著,這位大人雖非極聰慧的人,卻也是個趣人,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