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溫柔夢,春江水
冷嘲之餘,是譏諷。
方才還在用這個鎮子的人做威脅,現在卻變成了一副好心人的樣子,即便是江玉森也不由得覺得此人荒謬,堪稱冷情。
他自認不是什麽愛民如子的人,卻也無法對整座城的人無動於衷,在這個“殺神”的麵前,自己的惡竟是再微不過。
“咒語是什麽?”
陳堔無視著他的怨憤,無他而言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下官不知道,大人請去問別人吧。”
江玉森冷冷道。
“我應該去問誰?”
“誰讓你來尋的便去找誰,大人怕是還不太了解你身邊的那位太醫吧!”
到此江玉森竟有一種莫名得逞和得意,
“銀月之輝不僅可以除了蟲子的毒,還可以延續人的壽命!您的那位太醫在這鎮子上可沒少打聽這種事情,大人有沒有想過,如若不然我的人為何要設計捉他?”
“荒誕。”陳堔淡淡道,隨即轉身踏入了寒風呼嘯之中。
身後的江玉森卻逐漸的變了臉色,因為陳堔看上去完全沒有將他的話當回事,反而像是在聽一個笑話一樣,他迷茫著,
“為什麽,為什麽會是這樣?他,他怎麽……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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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漸晚,月上西樓。
陳堔並非是沒有聽進去,而是不相信這世上有所謂的續命的東西,連人神靈筠都做不到的事情,一塊玉又能做什麽?
即便徐太醫有意一試,他也並不在意將東西交給他,如果真的可以延續壽命的話倒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隻可惜,這愚人的故事總是講給愚人聽的。
縣衙裏等候多時的陶紫鳶和徐太醫總算是等到了陳堔,後者剛一進門便亮出了手裏的綠玉,見此徐太醫的眼神很明顯有所動容。
陶紫鳶想,他或許真的很需要這個東西吧。
“東西找到了,或許就可以解開毒了,不妨一試。”
陶紫鳶道。
話音剛落,陳堔卻是先看向了徐太醫,
“江大人需要咒語才能讓它起作用。”
“是,都尉大人放心,我知道的。”
徐太醫著接過了陳堔手裏的銀月之輝,他心心念念的長生就在眼前,因為激動而顫抖的手也無法讓人忽視。
陶紫鳶看在眼裏,卻突然間注意到了另一個人的目光。
陳堔。
他也在注意著徐太醫的反應,仿佛也在時刻的防備著徐太醫將東西據為己有一般。
“丫頭,開始吧。”
徐太醫整理好了情緒後對身旁的陶紫鳶道。
“嗯!”
陶紫鳶走了過去,站在徐太醫的身旁如同之前那樣催動咒語,隻是盆中的怪物的綠色血水竟然逐漸沸騰起來,卻依舊是濃濃的綠意。
陶紫鳶怔了怔,果然是這樣,僅憑她一個人的力量完全沒有辦法。
忽然間一陣清脆的銀鈴聲在耳畔響起,陶紫鳶看向身旁的徐太醫正在念動著她聽不懂的咒語,後者手中的綠玉竟然散發著銀色的光芒,籠罩在綠水之上。
那銀色的光芒耀眼奪目,刺的人睜不開眼睛,連她掌心的紫光在銀光乍起的麵前也竟是如此的暗淡無光。
但是更引人矚目的是伴隨著銀鈴之音而出現的白衣女子飄浮在幾人的周圍,一頭銀白色的長發及腰,冰綠色的瞳眸吸收著盆中的綠意。
如同貴婦一般仿佛擦了好幾層白粉的臉上麵無表情,似乎對於這樣的事情已然遊刃有餘。
伴隨著疊加的兩種光暈,盆中的水恢複了鮮紅的血色,可那女子並未離去。
陶紫鳶看著她轉過身麵對徐太醫,不帶一絲血色的臉上出現了第一抹笑意,卻讓人遍體生寒。
“請都尉大人待提司到門外等候。”徐太醫看著女子,話卻是對其他兩個人的。
“她……”
“走吧。”
陶紫鳶的掙紮在陳堔的麵前顯得如此的蒼白無力,以至於完全沒有任何效果的被人家輕鬆的帶出了門。
一股寒意迎門的同時,陶紫鳶打了個冷戰,
“好冷啊。”
“是啊,夜晚很冷,畢竟這是冬季。”
陳堔道。
陶紫鳶差異的抬頭望向旁邊的人,而後者卻在看著邊的圓月,又似乎是什麽遙遠的地方。
“那個女人……”陶紫鳶剛想開口便被陳堔打斷,
“知道人的靈魂在死後會去到哪裏嗎?”
“到,到地府轉世投胎?”
陶紫鳶回答,似乎若有人都覺得自己死後是會到地府的閻王殿裏被細數生平之後,來世好人投到富貴人家,惡人則降生在貧窮之家。
似乎大家都認可這樣的因果輪回。
“地府的存在並未可知,轉世也隻是一個故事,然而毫無疑問的是高尚的靈魂終有所期,卑劣的人即便在死後也終將被萬人唾棄。”
陳堔的話雖然沒有對輪回的事情進行肯定,卻承認了因果的存在,但是這樣感動的話看上去並不像是陳堔這樣冰冷的人會出口的。
他,在感歎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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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清冷,溜進了紗窗裏,落在徐太醫褶皺叢生的蒼老麵孔之上,半盞茶的功夫之前他還是個精神的老頭,如今鬢邊亦是白發叢生。
“老先生,萬物陰陽相匯,皆是有因必有果,有得必有失。交易是我可以存在這世上的方法,可你這筆生意,於我而言確實不夠劃算。”
女子的聲音環繞在耳畔,仿佛來自於遠古的呼喚,蒼涼且遙遠,可那人明明就在眼前,同自己卻深處兩個世界。
徐太醫知道,女子不是這世上的人,更不是妖,如果真的非要給她歸屬於一類,那隻有——靈,存於銀月之輝中的靈。
“再加上晚輩這一身的玄秘醫術呢?生命,加上玄秘醫術,盡歸前輩所有。屆時,前輩手中的籌碼會更多,銀月之輝不必再隻隱於望月鎮這種偏僻鎮。遊覽人世這不正是前輩想要的嗎?”
背著手挺直的脊背讓他覺得,自己感覺這輩子從不曾這般直起腰板話,隻有這一次,唯獨這一次,他覺得這場交易如此的堂堂正正,光明磊落。
但諷刺的事實卻是,生命,醫術,對於靈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遊覽人間。
從道士將她扔在這裏的那一開始,望月這個鎮,她已經待了太久了,待到厭倦,這裏的人她已經不想再解除了。
她聽過屬於燕都的繁華,屬於江南的溫柔夢,春江水,那才是她不曾見過的,真正心之所向的地方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