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憑你的名字
“紫鳶姑娘今兒個可是隨著少爺去了衛將軍府上?”
腳下踩著薄薄的一層雪,迎著潔白的月光二人走在兩邊都是銀杏樹的路上,鬆枝同陶紫鳶閑話,起了白日裏的事情。
摸不準鬆枝是什麽意思,但陶紫鳶感覺的到鬆枝和其他那些不明所以的人相比,態度已然是親近許多了。
“是,姐姐剛走,少爺便吩咐我一起去,好在有明興在,才不至於鬧了笑話。”
陶紫鳶一邊一邊顧著鬆枝的臉色,卻不巧兩個人的目光碰了一起。
像是偷東西的賊被抓了個正著,陶紫鳶有些尷尬的移開了目光,卻不曾想鬆枝笑著挽起自己的手,
“姑娘不必憂慮,咱們老爺夫人都是眼明心淨的人,禮數什麽的可以學,可夫人素來最重的是心性,二公子又是極穩妥的人,兩位主子如此信你,姑娘又何必在意那些流言蜚語?
在這世上活著,難免會有三道四的人,若是都放到心裏去,那可真真是要活不起了!”
鬆枝一番話看似在寬慰自己,陶紫鳶卻明白她是在告訴自己,在這府裏麵自己能依著的是夫人和二少爺,亦是在告訴她,她問那一句隻是是否去了衛將軍府上,也隻是一句閑話,要自己不必多想,她是自己人。
“鬆枝姐姐的是,夫人和少爺自然是待我極好的,紫鳶都記在心裏。”
陶紫鳶有些拘謹的笑著,另一邊鬆枝的話卻讓她不由得怔了怔。
她,“姑娘可知咱們府裏麵從沒有丫鬟名字裏有紫字的緣故?”
“為何?”
鬆枝攜著自己的手,掌心都是暖的,著話的功夫伴著哈氣,好像在看前麵的路,卻又仿佛在看虛無,
“咱們家二少爺獨獨衷愛紫色,所以丫鬟們名字裏凡有字的人通通改了名字,紫安堂裏的紫鳶姑娘,你可是真真的頭一份呢。”
“這……”紫鳶有些不可置信她話語中的豔羨,
“人啊這一生都有一個運字在頭上,既來之,則安之。”鬆枝拍了拍陶紫鳶的手,眼睛裏麵好像有許多話還要,可淺花閣的門就在眼前,二人攜著手進了院子。
陶紫鳶這才知道,找自己的人不是李夫人,而是李大人。
隻是昨夜匆匆一麵,夜裏麵景致都是暗的,所以不曾看清,走進暖閣淺花閣的暖閣裏麵,陶紫鳶始終不敢抬頭,十分怯懦的樣子。
“抬起頭,你救了我的命,就算在相卿的身邊伺候,也不必如此謙卑。”
聲音醇厚,聽著像是書院裏的夫子,隻是聽著便已知其腹中文采,卻並不古板。
“紫鳶的命是少爺救的,即便是得以巧合之時幫了老爺,也是少爺的恩德在先,紫鳶不敢居功。”
“紫鳶?”
又一次,又是這個名字。
“是少爺贈的字。”陶紫鳶道。
“抬起頭話,我了你救了我的命,無外人在,不必拘謹。”
一張並不甚驚人的容顏,也並沒有什麽特別之處,很普通的一個少女,如果非要印象深刻,就是那眼中的孤獨和涼薄。
“你知道我中的是什麽毒嗎?”李世秋問。
“不知。”陶紫鳶回道。
前因後果李世秋已經聽夫人講了一遍,自然不會再去問那些不會再問出什麽的問題,而是道,
“這種毒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美人丹。”
美人丹?
陶紫鳶不由得驚詫一陣,這名字起的還真是怪啊,變成那副樣子竟然叫美人丹,真是……不可理喻。
“我不過是沾染了一點便成了這個樣子,真是可怕。明日你隨我出門,去見一位貴人,什麽都不要問,什麽都不要,知道了嗎?”
“諾。”陶紫鳶應聲,他想這應該才是李世秋叫自己來的真正的目的,從她進屋子一開始似乎這個老爺的反應便太鎮定了些,仿佛就在等著這麽一個人一般。
這種奇怪的感覺讓她覺得很不舒服,仿佛有一雙手在推動著這一切,可她看不到,甚至找不到他們之間的路。
“你回去休息吧。”
“諾。”
陶紫鳶從暖閣中離開,全程幾乎沒有多一句話,李夫人走了進來,看著床上的李世秋,眸光溫柔,
“這孩子如何?”
“心思太深,性子涼薄,卻也會緊緊的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在相卿身邊不知是福是禍。”李世秋接過夫人遞過來的茶盞,潤了潤嗓子,言語之間已然明了了李相卿就是那一根救命稻草的意思,
“但她於陛下有用,這是毋庸置疑的。”
“老爺的極是,已經在病榻上了還在如此操勞,真不知道陛下給了你什麽好處。”李夫人有些無奈的道,即便她早已經習慣了丈夫這個無時無刻不在為君分憂的樣子。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如果連我也像沐穀一樣隻知道擺弄權術,那朝廷還有誰肯去做實事?美人丹的事情不好外傳,可軍中的情況緊急,我若不如此求醫,那可當真是沒了辦法。不過,終究是太巧了些。”
李世秋猜測著,話裏話外皆是憂國憂民之情,
“聽就連軍中也是有人在患上了這種病症,沒有辦法隻能殺掉,如此一來,豈不是損了我王朝的根基?我等所能為之事也僅此而已了。”
李夫人看了一眼自己的夫君,這個相伴幾十年的人,那目光中滿是憂心忡忡和國家大業,便可知如今的時局不易了。
————
繁星璀璨,月照當空,前麵就是紫安堂,她卻停下了腳步,看向那燈火闌珊的幾間屋子,依稀間能聽到女孩子們的笑聲。
黑夜,斂去了白日的繁忙,是上賜予的寶貴時光,用來緩解一疲勞。
“回來了?”
走進屋子裏,明明那人在看書,卻仿佛在別的地方也長了眼睛似的洞悉一切。
“嗯,我應該在哪兒休息?”
“閑月居。”李相卿道,隨即抬起頭看向那轉身要走的人,
“陳堔,明如果遇到困難,就去找這個人,他會幫你的。”
為什麽他會知道明的事?仿佛一切都在預料當中一般,陶紫鳶想著,卻是開口問道,
“陳堔是誰?”
“去了你就知道了。”
“他憑什麽幫我?”陶紫鳶問。
話音剛落,那邊正在看書的人抬起頭看了過來,眸光深沉,陶紫鳶感覺到他似乎有些不悅。
“就憑你的名字。”
完便捧著書,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樣子。
很明顯不想再理會自己,陶紫鳶知趣的離開了。
“我是真沒看出這唯唯諾諾的丫頭哪裏出眾,竟然讓李二少爺如此的青睞有加。”
腰間配著一柄黑色長劍的玄衣男子從書架子的後麵走出來,臉上掛著一絲玩味,
“莫不是咱們李二少爺動了凡心?你就不怕靈筠回來,跟你大鬧上一場?”
“陳堔,她隻是個孩子,不過是父親的交代,等她進了風波亭,便同我無關了,你非要提起靈筠做什麽?”
李相卿看了他一眼,眉間輕蹙著顯然有些不悅。
“我隻是隨口一提,二少爺又何必認真起來?哈哈!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省的明日那女孩尋我幫忙時,我若是辦錯了二少爺豈不是要怪罪?”
陳堔看著李相卿已經恢複如常的神色,眼中閃過一絲嫌惡之色。
裝,我看你李相卿還能裝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