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鷹紅寶石的畫
“那你怎麽不啊剛才?”李相卿扶額,盡量讓自己看上去正常一些,不會引人注目。
“我想來著,但是我以為你知道的,畢竟那番分明就是走神了之後的辭確實很精彩。”衛卿儀分明有些幸災樂禍,畢竟這年頭能看見李相卿失策的時候真是太不容易了。
這種無傷大雅的事情,衛卿儀還是喜聞樂見的。
“嗚呼哀哉,友何?”
李相卿搖了搖頭,喝了杯茶壓壓驚,衛卿儀挑這個時間點話就是算到東西已經進了那邊,就是臨時去要也是要不回來了。
雖然李相卿的什麽陶紫鳶具體不是很懂,但大概意思很好猜——什麽朋友啊這是?
這年頭參加個茶會沒有點才藝,不會寫個詩做個畫都不好意思自己是世家官宦的姐,這不,不是畫就是詩,要麽就是精彩至極的刺繡,什麽百鳥朝鳳,什麽千裏江山,什麽萬紫千紅,還有蝴蝶,以及各種對子,聽的陶紫鳶頭疼,以及自慚形愧。
隻能感歎著這燕都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待的地方啊。
不過,最引人注目的還是其中的一幅名為碧羅海的畫。
紅楓碧江,綠草如茵,紅楓似血,張揚鮮明對比的色彩在紙上鋪展開來,本是極俗的配色,卻莫名的讓人覺得窒息,隻因為那紅色太驚豔,太奪目,無法移開目光,那碧江的顏色仿若在真的流動一般的玉石,碧色純粹的那麽的不真實。
陶紫鳶注意到衛卿儀下意識的看向主位的太子殿下,對經過這麽長時間,她已經知道那個被自己攔在文淵閣外的人是太子了。
從剛開始的抖若篩糠,直到隨著時間的推移,她覺得太子殿下應該是沒工夫理會自己的。
眾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唯獨衛卿儀的注視有些微妙,漸漸地有人也回過神來,深陷其中不可自拔的卻是太子蕭寒。
起初還有人兩句這畫做的精美,色彩鮮明如何如何之類,但後來眾人發現太子殿下似乎沉迷其中之後,便漸漸禁了聲,麵麵相覷。
突然有那麽一瞬間,陶紫鳶聽到了那畫中好像有人在講話。
“我已經等了你許久了。”
一個極為蒼老卻又足夠震徹人心的聲音,猶如驚雷一般厚重。
陶紫鳶驚的後退一步,下意識的去看向其他人,卻發現他們隻是更關注太子殿下的反應,似乎沒有聽到剛剛那個聲音。
唯有李相卿轉過身疑惑的看了她一眼,陶紫鳶突然間明白了,隻有自己聽見了那個聲音。
低垂著眸子,陶紫鳶努力的讓自己看上去沒有異樣,可心裏早已經是驚濤駭浪。
因為她聽到了蕭寒的聲音,他仿佛在回答那個古老的聲音,
“這筆交易我不會去做,我蕭寒不是什麽君子,卻也不會用如此的代價去換那個位置!”
話行剛落,陶紫鳶突然感覺到一陣眼花繚亂,眾位同坐在席上的公子們紛紛起身,向著同一個方向跑了過去。
伴隨著她暈倒在地上的那一瞬間,她仿佛看到了那個人一襲月白色長衫立於紅楓樹下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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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凜冽,不知何時又落起了白色的冰淩花瓣。
馬車裏一身廝裝扮的陶紫鳶睜開眼睛,還未及起身便聽到了李相卿的聲音,
“睡了整整一個時辰,比太子殿下暈過去的時間還要更多一些。是因為昨日沒睡好嗎?”
陶紫鳶坐起身,馬車裏燒著暖爐,燃著檀香,香煙嫋嫋之餘,她看到那人冰冷的瞳眸,
“我……”
“你究竟是什麽人?”李相卿先一步問,沒有給她解釋的機會,似乎又在給她一個開口的方位,淩厲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沉著嗓音道,
“一個普通的漁夫的女兒,怎麽會知道那樣的玄術,又為何會同太子殿下一同暈倒?你可以真話,也可以撒謊騙我,但是你要記住,謊言若是過不了關,下場會更慘。”
“同公子講的沒有半句虛言,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突然暈過去。”陶紫鳶沒有自己聽到的那些,那些話究竟是自己的幻覺還是其他,她尚且不清楚。出來也隻會徒生是非而已,更何況,如果那個人真的是太子,他是同樣不會的。
馬車裏很安靜,幾乎隻能聽見平穩的呼吸的聲音,一陣馬蹄聲逼近,很明顯在接近馬車旁邊時慢了下來。
“少爺,徐太醫已經了那幅畫的顏料是西域的鷹紅寶石磨製,隻會讓人覺得色彩鮮豔,太子殿下是因為對鷹紅寶石的顏色特別敏銳的人,所以才會暈厥。”
“嗯,你先一步回府,讓母親不必憂慮。”李相卿道。
“諾。”
馬蹄聲漸遠,陶紫鳶聽得出是明興的聲音,也清楚了事情的結局如何,可讓她奇怪的是,他竟然看都不曾再看自己一眼,一句問題再無,仿佛已經忘記了自己的存在,如果不是正襟危坐著沒有逾越二人之間的界限。
“少爺,我……”
“嗯?怎麽了?”
李相卿一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表情看的陶紫鳶驚愕的同時,心生疑惑。
前後之間判若兩人,這是怎麽回事?
見她沒有開口的打算,李相卿閉上了眼睛,就在陶紫鳶以為又要陷入沉寂的時候,耳畔響起了李相卿的聲音,
“記住你剛才的話,今後無論任何人問起來,你都要這麽,無論真假,這是你唯一的回答。”
陶紫鳶看向他,後者宛若一座塑像就在那裏,麵容平靜,仿佛剛才話的並不是他。
但是有幾件事是很明確的,她在茶會上聽見的聲音是真的,那個人是太子殿下也是真的,至於徐太醫的話,無論是真是假,都是李相卿想要的最佳的答案。
“多數的時候人們隻是希望聽到的是自己想聽的聲音,至於真假還是其他都不重要,隻要在大多數人心中這是一個可以接受的,那就是真相。”
陶紫鳶迎上他的目光,看不清那宛若深淵一般的眸子,明明他什麽都沒做,卻仿佛什麽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