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可憐女人
何婷婷不知道，這個女孩子，也正在被他催眠。
毛小默六歲了還不會說話。
毛逆芒翻著牛眼，滿嘴酒氣，恨不得一把將蜷縮在角落裏的可憐女人扔到垃圾場。
“看看你生的女兒！就她那個憨呆像，帶出去簡直將我毛逆芒的臉麵給丟光了！”
女人沒有說話，隻是眼直直地盯著在一旁玩貓咪的毛小默，眼神中帶著一絲的怨恨，好像就是因為她的出生，才會令自己在這個男人的麵前如此不堪似的。
毛小默一臉憨像，看著在自己麵前發生的這出鬧劇，不哭也不鬧，於是就低頭繼續和她的小貓咪玩。
哥哥本來在屋裏玩電腦，聽到外麵吵吵嚷嚷的聲音，出來時有看到這樣的景象，自然是明白了半分，趕忙拉住就要動手的父親。
“爸，別打媽呀！”
女人不甘示弱，哭著叫著，聲音淒慘，你打啊！小君你別攔著你爸！你讓他打死我算了，反正女兒都已經生了，你就是打死我也沒用！
哥哥扶著媽媽，大聲說，爸媽，你們還有我呢！都怪那個小妖怪。
他衝著她大吼，小妖怪，都怪你！都怪你破壞了我的家庭，我要你滾，你滾！滾得越遠越好。
她被推推搡搡地趕出了自家家門。
眼眸中噙滿了淚水，卻一直倔強的不想掉下眼淚。
她不記得這是第幾次被趕出家門了。
“喵~喵~喵。”貓咪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悲傷。
於是她蹲下身來，將貓咪抱進了懷裏。
鄰居家的少年將音響開得老大，90年代孟庭葦的歌，總是純淨之中還夾雜著一點憂傷。
她唱：
風中有朵雨做的雲
一朵雨做的雲
雲的心裏全都是雨
滴滴全都是你
風中有朵雨做的雲
一朵雨做的雲
雲在風裏傷透了心
不知又將吹向那兒去
毛小默也好想唱歌，可是她張大了嘴巴，卻發不出半點聲音，有液體一滴一滴掉落在紅土壤上，漸漸地融合在了一起，她以為是自己哭了，原來不是，抬起頭來才發現是老天下雨了。
下雨了……
七歲的孩童高高興興背著新買的小書包嬌氣的牽著爸爸媽媽的手去上學。
毛小默就蹲在自家的家門口的一塊石板上看，看的很入神，很認真，以至於兩名領導模樣的中年人夾著公文包進了自家的大門都沒有發覺。
毛小默很沒用，每次被哥哥強行推出家門後，在村子上繞了一大圈，最後總還是拍拍屁股回家，盡管很丟臉。
毛小默沒有朋友，隻有一隻整天到晚因為喵喵叫而差點被爸爸媽媽扔出去的小貓咪，鄰居的小孩都說她很可能就是個貓妖，於是就叫她貓小默。
毛小默不聰明，長到了現在連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出生時就雙眼無神，連學會爬行都用了五個多月的時間，直到現在自己走路。
穿西裝的中年人畢恭畢敬地給爸爸遞上了一根555香煙，滿臉討好的表情，芒哥，就算是幫兄弟個忙，讓兄弟我臉上別這麽難堪，送小默去上學吧。
毛逆芒瞥了他一眼，滿是不屑，很不客氣地接過香煙，吞雲吐霧起來，說，阿平啊！不是我不念咱兄弟之情，就小默那丫頭，笨的可以，還上學呢？她啥都學不會。
毛小君在一旁插嘴，對對，我妹妹呀現在都七歲零三個月了，連說話都不會，八成是個啞巴了。
另一名從進屋後就沒有說話的中年人這才發話了，這麽說吧，咱們大滿山農場就一個小學，人家市領導可發話了，滿6歲的適齡兒童都必須上學，小默都7歲多了，今年市領導會下到咱村檢察，怪罪下來，我這個做校長的可擔待不起啊。
毛逆芒狠狠地將煙頭踩在地上，許久，才吐出一句話來，是你們要她讀書的！她讀書的費用我毛逆芒一分錢都不會出，你們看著辦吧！
中年人麵麵相鑒，卻也是無可奈何。
就這樣，毛小默上學了，沒有新書包，沒有新衣裳，也沒有爸爸媽媽的接送，提著個紅色的垃圾袋，短發貼在額前，貓咪在家門口喵喵叫，算是送別吧。
張校長帶她去找市領導，費盡口舌地解釋著孩子是因為先天性弱智才這麽晚來上學，說白了就是推脫自己的責任。
市領導滿是懷疑地看著毛小默的種種表現，她正在玩弄自己衣服上的一角，並沒有去注意到他倆的談話。
市領導發話了，以後這孩子讀書的費用，會有社會上的一些好心人負責捐款，張校長，你的任務就是好好教育她，讓她成為一個有用的人才。
張校長點頭如搗蒜，心頭可謂是是捏了一把汗，幸好人家領導沒有怪罪，等回過神來，才發現不見了毛小默的身影，真是急出了一身汗。
大滿山小學說大不大，說小的不小，叫了幾名教師幫忙找找，誰知道幾乎都把整個校園翻遍了，還是不見其的蹤影，張校長沒辦法了，正準備回年段辦公室的時候，卻隱隱聽到了裏麵的動靜聲。
毛小默死死護住小貓咪，像是一個媽媽保護著自己的孩子不受壞人的傷害一樣，在她的正對麵不到一米處的地方，一名約莫十歲上下的少年則是一臉的不理解的表情。
“別這麽小氣好不好？剛才這隻小貓眯跑到學校來，我見它可愛，就隨手抱抱而已，你至於這麽激動麽？”
毛小默沒有說話，一張小嘴一張一合，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但從她的嘴型卻不難看出，她要說的是，我不要你傷害它。
真是個古怪的女孩！少年澄澈如水晶瑩的眸中縈現出好奇的表情，如墨的睫毛濃密，他不甘心，偏要抱抱那隻小貓咪，於是就伸出手去。
然而，接下來就發生了慘劇，更準確的說就是急壞了的毛小默一下子用牙齒咬住了少年白皙勝雪的胳膊。
張校長嚇出一聲冷汗，趕忙進去阻止，經過一番撕扯，才“挽救”了少年的胳膊。
少年便是張校長的獨生子張翰，在大滿山小學讀四年級。
兩個小巧的牙印觸目驚心的留在了張翰的胳膊上，隱隱流出了血水，好像一隻紅色的蝴蝶。
張校長問，疼不疼。
張翰說，很疼。
毛小默氣喘籲籲地站在那裏不知所措，她不知道接下來等待自己的，又將會是怎麽樣的命運，但這種恐懼對於她，卻是習以為常了。
張校長很生氣，叫來了毛逆芒，指著張翰一隻手上的胳膊大吼，你看看你的女兒都把我的寶貝兒子咬成了什麽樣了？
毛逆芒滿嘴煙氣，口齒有些不清，他狠狠地瞪著渾身發抖的毛小默，吐出幾個字來，狗的娘養的。
那天晚上，是毛小默七年來最可怕的一天，她被打得遍體鱗傷，最後，筋疲力盡的毛逆芒將她關進了黑屋子裏，並且威脅她說如果還不認錯，就餓她三天。
毛小默怕黑，但屋子裏卻進不來一絲的光線，她踮起腳尖，還是夠不著靠南邊的那個小窗戶，搬來一個小凳子，站上去，終於夠著了。
柔和明亮的太陽光線順著小小的窗戶投射進屋裏，使得這間原本就隱身可怕的小屋多了幾分的活力，毛小默站在小凳子上，張望著外麵的世界，想看看小貓咪怎麽樣了，不想卻迎上了張翰那張微笑著的麵龐。
張翰說，我知道你叫毛小默對不對？你很喜歡你的小貓咪，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昨天我隻是想要抱抱她而已，誰知道你那麽激動。竟然咬了我。
毛小默呆滯的眼神中呈現出慌張的表情，分明在說，對不起。
不過不要緊，張翰又說，其實我的胳膊早就不疼啦！我還給你帶來了兩樣好東西。
他就像是電視上變魔術那樣，給她變出了三包牛肉幹和一隻小貓咪。
張翰說，你的小貓咪還給你，牛肉你記得吃，不夠的話我再給你多帶來點。
少年背著框框響著的書包一蹦一跳去上學，毛小默默默注視著他遠去的背影，真希望他多陪自己一會兒，可是她不能說話，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離開。
她發誓，她會好好學習的。
毛逆芒並沒有真的關她三天，才一天的功夫就放她出來了，但嚴重警告她，在學校入宮再敢和同學打架，就打斷她的腿。
毛小默不會說話，每次老師叫她起來回答問題的時候她總是啞口無言，最後所有的老師都不再叫她的名字了。
毛小默笨笨的，一篇詩歌別的孩子背上五六遍就會了，但她至少要背上十遍以上，可是她卻一點也不覺得麻煩，她沒有朋友，除了小貓咪和張翰外，就隻有書本了。
很快，她喜歡上了讀書，就像是一名瞎子瘋狂喜愛上陽光一樣。
期末考的成績下來，毛小默捧著一張滿分的卷子回家讓毛逆芒簽字，而此刻的毛逆芒正朝著哥哥小君吹胡子瞪眼睛，臭小子，你怎麽搞的！居然考了45分來見老子！
所以，當他看到毛小默卷子右端整整齊齊寫著100分的時候，差點懷疑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
勤能補拙，說的大概就是這道理吧！
毛小默顫顫巍巍捧著滿分的卷子去找張翰。
張校長家的房門緊閉，一條正宗的牧羊犬正衝著她狂吠。
張校長從屋子裏走出來，見是她，語氣冷冷地，放假了，你回家吧！
毛小默仍是不肯走，任憑牧羊犬如何的衝她狂吠。
吳鉛華剛剛從集市上回來，見這架勢，覺得疑惑，就問，咋啦？
張校長頭也不抬，那名啞巴要來找翰兒，最近他們走得很近，我可不想讓自己的寶貝兒子整天和一名啞巴混在一起。
毛小默也不知道哪來的力量，感覺喉嚨中火辣辣的，竟然蹦出了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