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找她,親自上門來
我討厭手術也討厭吃藥,醫生說發現得早,還隻是初期,可以通過藥物或者手術還抑製的。我眨巴眨巴眼睛,大聲問他,如果不治療會怎麽樣?
醫生說百分六十的肢端肥大症患者活不過六十歲,我說那已經很好了,如果我在20歲之前就爆發了那我不也同樣要死嗎?除非是不要錢的治療……
我們家共有六口人,爸爸媽媽,奶奶,我,小妹,小弟。
我的爸爸是農民媽媽嫁給了農民也成了農民奶奶本來就是農村,是的,土生土長的鄉巴佬。
你能指望一個鄉巴佬家庭拿出十幾萬的治療費用麽?
不可能!
所以我就繼續昂首挺胸的以一種極為猥瑣的方式生活。
2001年的沈浪是沈家的獨苗,沈家老大沈先生在成立經營一家工廠,家境好,沈浪自然是受盡寵愛的。
沈家離我們家很近,每次吃飯前總能聞到他們家飯菜的香味,我流著口水望著他們家飯桌上擺著的土豆燒牛肉、水煮肉片、佛手排骨……
我們家飯桌上永遠都是鹹菜、青菜、胡蘿卜,好的話還可以多加一盤炒雞蛋。
我的弟弟妹妹們都長得比黃花還瘦,唯獨我撞得跟一頭牛似的,盡管爸爸媽媽都跟別人解釋我是因為了患上了肢端肥大症才會這麽胖的,但別人還是搖了搖頭,認為是我將弟弟妹妹兩份也吃了所以才這麽胖。
所以,當我靠著門前梧桐樹的掩護而躡手躡腳趁著沈阿姨到廚房弄東西的時候偷偷進入了沈家,捏了幾塊燒排骨就要往口袋裏塞時,沈浪出現了。
我低著頭,像是一個做了錯事的小孩一樣一言不發,我看著自己露在外麵的腳丫子想象著他是用怎麽樣大的白眼瞪著我恨不得像我偷吃排骨那樣將我直接吞進肚子裏。
但事實卻不是這樣的,這名儒雅有教養的少年隻是微笑了一下,全無責怪之意,他讓我抬起頭來,我看見他琥珀般美好的眸子透出星星美好的光芒,就像是盛夏的晚風習習,給人一種說不出的清爽,他穿一身白色底邊藍色暗格的襯衫,站在那裏,衝著我微笑,讓我渾身都感到不自在。
沈浪說你就是對麵的小女孩啊,你要吃排骨跟我說一聲反正我也不喜歡吃。
他說著就找來了一個幹淨的袋子,用筷子夾了好幾塊放了進去,然後就將袋子遞給我。
我也不客氣,伸出手就接。
沈浪真是細心,連裝排骨的袋子都是黑色的,這樣拿出去,不知道的,還以為裏麵是裝了衛生巾呢。
但在準備離開時,沈浪叫住了我。
嘿嘿,你叫於七言對不對?
我回頭點頭再點頭。
你能告訴我為什麽你要把偷得的排骨放入口袋中麽?
我說,因為我想帶回家給弟弟妹妹吃。
我早就知道了他叫做沈浪,還知道有一部電視劇叫做《武林外史》裏麵的男主角也叫做沈浪。
是的,沈浪。
當我一遍又一遍念叨著這個名字的時候,周老師拿課本敲了一下我的小腦袋。
哦,親愛的,現在在上語文課。
我怎麽也沒有想到周老師今天會破天荒叫我起來回答問題,也許。。。真的要到來了吧。我個子不高,但由於體重超群而嚴重影響了其他同學的視力,周老師還是皺著眉頭將我由原先的第三塊桌子調到第四塊桌子。
是最後麵的也是最最靠近垃圾桶的位置。
周老師平日裏並不關注我的存在,今天怎就想起讓我回答問題了。
我慢吞吞站起來。
周老師說於七言你把賀知章的《回鄉偶書》背一遍吧。
我搖搖頭,我不會。
她惱了,那你就站著,站到你會背為止!
一分鍾過去了兩分鍾過去了三分鍾也過去了……我還站著!
下課鈴聲響了……我還站著!
周老師將我麵前的語文課本摔在地上,使出比吃奶還吃奶的力氣用腳踩上。
你背不出來就別想回家了。
我想今天我很有可能真的會回不了家了。
但當我的目光無所依徘徊在四周從教室內的那麵國旗看到地板再仰頭看向教室外麵的時候,我看到了沈浪,他今天穿了一套有紅色暗格子的運動服,直直盯著我看。
我是破天荒背出了那首《回鄉偶書》。
然後我可以回家了。
沈浪的身邊站著一個留著碎發劉海的戴眼鏡清秀女生,他介紹所這是顏深。
顏深和沈浪是同一班級的學生,六年級,她親切地拉我肥嘟嘟的手,你就是於七言吧,我聽沈浪提起你。
她卸下背上的書包,我瞪大了5.3的眼睛,書包裏放著三包牛肉片、兩瓶可樂、兩包薯條。
顏深很是熱情地將這些“寶貝”塞到我的懷中,嘴裏還念念有詞,你拿去吧你拿去吧,沈浪跟我說你需要愛吃的,就像愛吃他們家的糖醋排骨一樣。
我這個時候就理直氣壯地盯著同樣一臉笑意的沈浪看,我很正經很嚴肅很客氣地將那些“寶貝”又塞回了顏深的書包裏,我說你們都給我聽好了,我於七言不是乞丐!不是!
顏深是個好女孩。
對沈浪好對我好對我弟弟妹妹爸爸媽媽奶奶都好。
她經常和沈浪在一起,沈浪總是很溫柔地為她擦拭眼角的汗水,她會唱一些很流行很好聽的歌曲使得他陶醉的閉上了眼睛。
她是我在學校裏除了沈浪外唯一一個算得上朋友的朋友,在這之前,我一個人上學一個人過馬路一個人回家,她牽起我的手說於七言我做你的好朋友好不好的時候,我的眼角濕潤了。
我哭了。
她還會給我的弟弟妹妹帶去好玩的玩具,給她們講安徒生童話格林童話小王子小公主小婦人的故事。她將一朵開得如火如荼的花兒插在奶奶的別在奶奶的頭發上,奶奶笑得跟一朵花兒似的,爸爸媽媽也笑得跟一朵花兒似的。
顏深的爸爸開著奔馳去接她上下學,我家離學校不算遠,但因為長得太胖的緣故,每走幾步呼吸就呼啦呼啦地加快,不得不停下來喘口氣,路人都像是見到了薩達姆騎在了美國總統***頭上的怪異表情。
我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丟死人了,但沒辦法,隻能習慣。
沈浪坐在顏深爸爸的轎車裏對我招手,臉上依舊掛著迷死人的微笑,他說於七言你也上車吧,這是顏深說的。
我高高興興坐上了轎車,貪婪眺望著路邊一閃而過的景象。
其實我隻是在避免看到他們倆有說有笑地在討論上次考試數學試卷的一道附加題。
我沒有長相沒有身材沒有智慧也沒有錢,我拿什麽去跟顏深比?
那一天,顏深到我班級裏找我接圓規,她說於七言你快一點,我們馬上就要上數學課了,我忘記帶。
我趕緊翻開書包找,終於在第二個口袋裏找到了一副藍色的圓規,她見圓規盒子有一點髒,就想從口袋裏掏出紙巾擦擦,誰知道意想不到的悲劇就發生了。
你也許會說掏個紙巾能夠掏出什麽悲劇呢?
但當她軟軟的衛生巾從口袋裏掉出來的時候上課鈴聲剛好敲響,同學們一個一個先後回到教室。
紅紅的衛生巾以極為尷尬的姿勢躺在地板上。
男生們的目光呼啦啦集中過來,一副快要噴血的表情。
顏深憑借著較小的身軀很快蹲下身來,動作麻利,撿起那塊衛生巾就塞進我的書包裏,她說於七言這種東西你就該藏好。
她的眼眸中始終都是微笑著的,對著我,很自然而然。
緊接著全班爆發出比原子彈爆炸還要劇烈的響聲。
我竟然還要死不死拉上了書包的拉鏈,說了聲謝謝。
我想我一定是瘋了。
可是比起丟人,我更害怕孤單,沈浪和顏深是不可多得的朋友。
沈浪與顏深交往了五年,從2001年到2006年,從小學五年級到初中三年級。
在這期間,於七言還是不再是於七言。
早在2004年,從美國回來的表姑出錢讓我動手術,醫生說由於早治療的緣故病情得到了很好的抑製。
也就是說我可以不用在60歲之前死翹翹了。
我是在初二年接觸的《紅樓夢》,知道了有一個跟我一樣體弱多病的林妹妹,當時媒體上說要翻拍紅樓夢,導演在全國範圍內接受角色報名,我也去報了名。
我的目標隻有一個,林妹妹,除了林妹妹,我不會去演別的角色的。
我想我可以演好林黛玉這個角色的,因為在她身上有很多跟我相同之處。
但劇組的工作人員卻用看神經病人似的目光瞅著我,許久才蹦出一句話來。
同學,你實在是適合去演劉姥姥。
那一刻,我恨不得將那個工作人員當作紅燒排骨給咽下肚子。
我將這件事情說給了沈浪聽,沈浪本來在思考一道物理題,放下筆,笑得捂著肚子還在笑。
他說於七言你真牛啊,體重超過130也要去演林妹妹,你就不怕曹雪芹老前輩死不瞑目還要從棺材裏蹦出來呼天搶地麽?
我以為沈浪是理解我的,但原來他也和眾多“俗”人一樣看到了表象,從來不去深究,就像是做數學題永遠都隻會按著傳統的解題方式一樣。
我是胖,但誰說胖子都沒有內涵?至少我有。
每次看到沈浪與顏深在一起的時候我的心裏就會酸酸的,瓊瑤劇中說這種感覺叫愛情。
可是我沒有愛情,16年了,隻有卑微得低到垃圾堆裏的暗戀。
書本也是個好朋友,至少她不會對我說,你長得太胖了,我不讓你讀之類的。
蒼天一直是有眼的,所以在小學一貫考試不及格的我才會在破天荒考上了和沈浪與顏深同樣的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