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回憶,真正的孩子
結果可想而知,但考慮到莫雅雅年紀尚小,打人的原因也情有可原,蕭媽媽顫顫巍巍地將半年賺來的錢給人家付了醫藥費。
“你知不知道老娘含辛茹苦將你養得這麽大,為的是什麽!”蕭媽媽睡眼迷蒙,略微發福的臉上現出了薰紅的神色,她又喝酒了,從莫雅雅七歲起,印象中媽媽沒有哪個夜晚是不獨自喝酒喝到爛醉的。
她說,媽媽,你是不是真的如他們所說,是別人的小三。
她已經做好了準備,媽媽如果打她,她不會反抗。
但是媽媽舉起的巴掌並沒有落在她白皙的臉頰上,久久的,終是放下去了,畢竟,女兒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慰藉。
蕭媽媽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孩一樣蹲在地上,嗚嗚嗚地哭起來了。
莫雅雅繼續在黑暗中前行,雨下得越來越大,那是一種透心涼的寒意,人群也漸漸稀少了。
她記得從那以後,再也沒有人敢欺負她了,但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沒有小朋友願意跟她說話,每次看到她,就猶如老鼠見了貓兒。
都說童年是無憂無慮的,但那隻是別人的童年,她的童年,可以說是不堪回首甚至是受盡了親戚們的冷眼的,大人們見了她,都趕緊帶著自家的小孩匆匆離去,她們說孩子就跟他媽一樣,咱千萬別沾染了。
13歲那年來了大姨媽,芮邯洗澡的時候看著那紅紅的血液覺得很刺眼,她覺得自己一定是得了病,有可能快要死了。她沒有告訴任何人,就用粗紙墊了兩層,然後去上學。
那一天她是哭著回家的。
蕭媽媽第一次見女兒哭得這麽厲害,也頓時慌了神,就問她到底怎麽了。芮邯停止了哭泣,將事情的原委道出。
兩層的粗紙不夠用,褲子被紅色浸透了,她的站起來回答老師問題的時候,她的同桌——一個身材嬌小,整天嘰嘰喳喳的小姑娘作勢的叫出聲音來——“天啊,芮邯,你的屁股都被染紅了。”
可想而知全班該是引起怎樣的轟動。
蕭媽媽不說話,從背包裏拿出了軟軟的衛生巾,並囑咐了她關於來大姨媽時的一些禁忌。她第一次見覺得溫暖之意湧上心頭,末了,她聽到媽媽輕輕地歎息,都是女人呐。
……
“那不是芮邯麽?”
“好像是。”
“她沒帶雨傘?”
“芮邯——。”
聽到背後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她這才從回憶中抽出思緒,恍然回頭,那一點希冀之光就暗淡了下去。
淩希洛攜了一名陌生女孩的手,一臉微笑的向她走來,明亮的燈光照得她潔白無瑕的側麵有了陰影,看不清楚她臉上的表情,但她卻覺得,她的笑中夾雜了比涼雨更為犀利的鋒芒。
她語氣冷冷的說:“習慣了。”
“那可不好,”淩希洛沒有察覺出她隱隱可現的怒意,依舊很熱情的說,“萬一淋雨感冒了那可就糟了,明天還要上學呢!這樣吧,安琪,我們共用一把雨傘,這把傘就借給你吧。”
芮邯看著她遞過來的淡黃色夏日風景雨傘,以及那看上去很是做作的微笑,就覺得無比惡心,她什麽話也沒說,她知道淩希洛眼睜睜看著她,為的就是等待那一句習以為常的謝謝。
不過,她妄想!
芮邯兀自衝入了雨中,在黑幕下逐漸消散,淹沒。
她清楚地聽到淩希洛聳聳肩,很無奈的對著身旁的陌生女孩說,沒辦法,她就是這樣的脾氣,怪不得沒有一個朋友呢。
真他媽的犯賤。
她狠狠吐出這麽一句話來,心裏不由好多了。
淩希洛,蘇木然最新緋聞中的女主角,也就是那個主動牽了蘇木然手的女生。
人人都愛淩希洛,因她美麗大方善解人意,但唯獨莫雅雅例外,她知道在那張看似完美無暇的麵具下,掩蓋著邪惡做作。
她總會想方設法讓身邊的人喜歡她,即便是明明討厭的,卻還要拉下臉來強裝出微笑。在來末縈高中之前,蕭媽媽說過,高中不比初中,所以你要學會跟其他同學相處,即便是自己不喜歡的,也要想著去適應、去喜歡。
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莫雅雅想,我沒有朋友,所以萬事都得靠自己。
慢吞吞磨蹭到了宿舍,已然是十一點多了,其他舍友也都還沒入睡,拿著手機和男朋友聊得有聲有色,她也掏出藍色諾基亞,打開信息箱,輸入短信。
“木然,我很難受,很想大哭一場,大家都不在乎我,我該怎麽辦?”
她寫完短信,輸入了那個熟悉的、但從未撥過的號碼,蘇木然的手機號是在一次偶然的機會,她在他QQ簽名看到的,於是就偷偷地記下來。
她很想把自己的全部故事都一五一十跟他講,但最後,她還是把寫好的短信,存入了草稿箱,等哪一天自己真正鼓足了勇氣,再把信息發出去。
雨還在蒙蒙下著,並沒有消停的意思,這種纏感情,讓人覺得很受不了,心煩。
這個時候手機震動起來了,莫雅雅心頭一怔,欣然無比,想這也許會是蘇木然發來的短信,他大概是看出了她整個晚自習都心不在焉的,所以特意發短信來安慰她。
但發信人卻另有其人,是一個叫做“飛魚”的網友。
關於飛魚,莫雅雅想到了一年前自己剛剛開通QQ空間的時候,總會有一個Q名為飛魚的人給她留言,一天一條,三百六十五個祝福天,從未曾間斷過。
“我希望那個女生能夠過得好。”
“我想給她幸福,但我害怕幸福的代價。”
“你相信世界上真的有天長地久的誓言麽?”
“如果有一天,我告訴你我愛戀你很久了,你會如何呢?”
……
最初,莫雅雅隻當他是個瘋子,也許是失戀了憋在心裏難受,就到她的空間來大吐不快。但後來,“飛魚”主動提出要和她語音聊天,語音那邊的他,哭得像個孩子。
“飛魚”說,怎麽辦?我爸爸媽媽要離婚了,他們鬧得好凶,不要我了,反正我也是多餘的,不如死了算了。
莫雅雅啪啪啪將鍵盤敲得飛快,飛魚,別這樣,你至少還有爸爸媽媽,但我卻從一出生就隻有媽媽一個人,受盡了屈辱。
“飛魚”說,今天有人說我媽媽的壞話,我一氣之下跟他打架,把他的門牙打爛了,校長打電話叫來了家長,我的媽媽在一旁哭,於是我也哭。
莫雅雅本想將他拉黑,但這個時候卻猶豫了,最後,她還是將他留在了好友名單了。
畢竟,他們是同類人,沒有理由不相互取暖、安慰的。
“莫雅雅,你要快樂呀。”
這是“飛魚”發過來的短信內容,莫雅雅想,如果這句話是蘇木然說的,該多好啊。
她迷迷糊糊入睡,夢中的自己,陷入了一片黑暗的淤泥之中,她拚命呼叫著蘇木然的名字,但他卻牽著淩希洛的手漠然離開,她好害怕,雙手拍打著,祈求抓住一條救命的稻草,但她什麽都抓不到。
醒來的時候,她看了看手表,是淩晨兩點十五分,眼角還殘餘著冰涼的液體。
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才會是個盡頭啊?
五月是多雨的季節,但像今天這般晴朗無雲、陽光散漫的天氣倒是很少見,莫雅雅伸了個懶腰,又是無聊的一天,昨晚上的難受不堪,終於可以得到片刻的緩解了。
宿舍裏的女生正興衝衝地議論者著,當紅主持人阿偉今日要回校,他也是末縈中學畢業出去的。
莫雅雅對於什麽阿偉壓根就不屑一顧,她的生活平靜而有規律,從來不肯輕易改變,所以熱鬧於她,不過是過眼雲煙。
但見到阿偉的第一眼卻令她足足呆立了十秒多。
但見到阿偉的第一眼卻令她足足呆立了十秒多。
童年的記憶像是春蠶的繭子被人慢慢一點一點剖開一般,嘴角揚起的狡黠的笑,分明除卻那個人,再無可尋。
他說,小丫頭,你要記住,別人搶你,罵你,你越是不還手,他們就更加變本加厲,所以你必須要學會像刺蝟寶寶一樣保護自己。
胖虎,他是胖虎。
少年在經曆過了一場時光的洗禮之後,菱角分明,線條清晰,猶如黑色漩渦般深不見底的眼眸中透露出的異樣的光。
一瞬間,似山洪決堤、大雨傾盆,莫雅雅顧不得平日裏的矜持,一下子抱住阿偉大哭、大笑起來,他終於回來了,一定是他,她記得的。
“胖虎!我是莫雅雅呐!”
在他麵前,她更希望自己永遠是那個愛哭的、需要保護的小女孩,那個會幫她把玩具搶回來的少年,此刻終於活生生站在自己麵前。
阿偉先是一怔,正納悶著怎麽會有人知道自己的小名,而後恍然大悟一般。
他問,這些年來你過得好不好?
她才不會讓他看不起呢,所以,她擦幹了淚水,很倔強地說,很好。
是的,很好,像刺蝟一樣用密密的刺將自己保護得牢固,他說的。
從那一刻起,莫雅雅的生活徹底發生了巨大的轉變。
她不再是一個人,有了阿偉,再大的困難也不怕,於是,那天晚上,她發消息給“飛魚”。
“飛魚,你知道嗎?他回來了,我好開心,再也不用害怕了。”
等了很久,“飛魚”才發來了一個字——“嗯。”
意味深長。
阿偉給她講了這些年來他的故事,他說,生活就像一個大染缸,隨時隨地都在想辦法將可憐的人兒染得五顏六色的。
他幹過服務生,為別人端菜的時候,將菜汁弄到了客人的衣袖上,客人很生氣,他就跟客人打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