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六章 如實相告
童陽旭無奈地搖頭，相處這麽久，他知道她對銀兩根本不在乎，她還記得他是隻身來的青延，她心中是有他，哪怕隻當是朋友，如此便已足夠了。不想徒增她的傷感，哪怕延遲一日那便是一日，“我隻是隨口說說，天下無不散之宴席，你也不可能在這坊中呆一輩子。”
楚子月鬆開手，將頭別向一旁，似是生氣地說：“惹我不快，罰。”她又怎會不明白，人生一場，不管是何人，皆不過是過客，從生命中匆匆走過，有些人似過往雲煙不曾留下痕跡，有的如烙印，深深地烙在心頭上。不管你願意不願意，任何人，終是以離別收場。如陽旭所說，她雖從未想過將來，卻也從未想過會在點星客棧中呆上一生。隻是一想到人生的離愁別緒，心中不免黯然神傷。
“好，陽旭甘願受罰，不知月兒打算如何罰我？”童陽旭見她臉色有些暗淡，有些不忍。
“罰你上翠香居去買些吃食回來，專撿最貴的，陪我暢飲一回。”楚子月故作命令的語氣，美酒佳肴能驅散所有的不快，是嗎？不是嗎？
童陽旭毫不猶豫的點頭，轉身向門口走去。隻要是她吩咐的，他都願意去做，隻是這種機會，還有多少？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玉琲搖晃著身子跌跌撞撞地衝到子月的房中，上氣不接下氣地喘道。
“出什麽事了？”楚子月看著玉琲慌張的模樣，感到詫異，自那日交待過宏揚後，他便真的沒再來坊中，浩邈也不會明著白日裏闖進來，還有什麽人能讓玉琲驚慌的？
玉琲撫了一下胸口，戰戰兢兢說道：“前廳來了個凶猛的丫頭，口中直呼著讓我交人，手裏那個鞭子揮得啪啪作響，嚇死我了。”說完玉琲又不自覺地輕輕拍著胸口。
“隨我去看看。”楚子月領著玉琲來到前廳，看見一個妙齡少女怒氣衝衝地站在中央，眼中似要噴出火一般，一名年長的男子靜靜地守候在女子的身後。少女看見玉琲，用鞭子指著玉琲斥聲喝道：“說吧，怎麽才肯交出人？”
玉琲哆嗦著身子，緊緊躲在子月身後，子月側身輕拍了玉琲的手背，對著少女說道：“姑娘，你這不分青紅皂白地指責我家掌櫃，怕是有什麽誤會。”
少女將目光聚焦在子月身上，雖然她帶著麵紗，可是身姿綽約，見了自己沒有一絲躲閃的模樣，這份從容，這份氣度，不是尋常女子能達到的，宇哥哥遲遲不回，是與她有關嗎？
子月見女子不說話，又問道:“姑娘是在尋找什麽人？或許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少女楚哼一聲，“別惺惺作態，我看見宇哥哥進了你這裏，你們趕緊把他交出來，若是要錢你們盡管說，別敬酒不吃吃罰酒，若不交出來，我定將這裏夷為平地。”
楚子月見她蠻橫，便也不再示弱，“我這裏的確沒有名字帶宇的男子，姑娘若是識趣就趕緊離開。我看姑娘並非青延人，青延城的事還由不得姑娘作主。”
少女沒想到眼前的女子如此強勢，氣憤地揚起手中的鞭子，鞭子在空中發出呼呼的聲音，朝著子月的方向抽過來。
“住手。”一聲不悅的男聲響起，來人迅速伸手推開了子月。
“宇哥哥……”
“陽旭.……”
少女和楚子月對童陽旭齊聲脫口喊道。
確認子月沒有受傷後，童陽旭對著少女麵無表情地說道：“伊燕，不得胡鬧，她是我在青延城的恩人。”
伊燕收起鞭子，飛快地奔到童陽旭身邊，拉起他的手喊道：“宇哥哥，快跟我回去。”
童陽旭神情有些不自然地推開伊燕的手，對著年長的男子說道：“蒙叔，你帶她先出去，我這邊處理完就來找你們。”
伊燕有些依依不舍，眼睛看著童陽旭不肯移開，被蒙叔推著出了屋子。
目睹一切的玉琲吃驚地瞪大了眼睛，指著童陽旭道：“童樂師，你……”一時竟不知說什麽。
“玉琲，我想單獨和陽旭說幾句。”
玉琲識趣地離開，屋子中轉眼間隻剩下楚子月和童陽旭，空氣一時凝結，寂靜如深夜。
“我沒想到你昨日說的竟是真的，怎麽不早說？”楚子月沒想到陽旭這麽快便要真的離開，心中突然不是滋味。
“月兒，對不起。三月前我向你提起過，就是送你骨笛的那夜，我以為你知道。”童陽旭低下頭，三個月，他從未像現在這樣感覺短如一瞬。
楚子月沉默了一會兒，那夜她似曾聽到有人說要離開，還以為是夢境，隻怪自己太貪杯，“你來這坊中有些時日了，我曾以為你會一直陪著大家，你與坊中姐妹都相處融洽，為何不考慮留下？”
童陽旭抬起頭，走出屋子，仰望著天空，天空灰灰蒙蒙，揚揚飄起了細雨，飄到臉上，一股冰寒滲入到血液。“梁園雖好，非久戀之家。我的親人如今找到我，我隻能告別，你願跟我同去我的家鄉麽？”三月前他就接到消息，派人來接他回去，出於種種不舍，他硬是拖了三月，隻是眼下，再也無法逃避。
“陽旭，我的一切牽掛都在青延城中，謝謝你的好意。”楚子月沒想到他會相邀，事發突然，她如實相告。
似乎她的回答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你不怪我欺騙你嗎？我叫司徒宇。”
“不怪，在我心中，不論你是誰，都是我的朋友，不過我還是習慣叫你陽旭。”楚子月不假思索地回道，他或許與她一樣，有著難言之隱，童陽旭也好，月兒也罷，隻不過是代號而已。她交往的，並非名字，不是嗎？
童陽旭轉身看著子月，極力掩飾自己的感激，“謝謝。”
空氣中再次沉默，似乎細雨紛飛的聲音依稀可聞。童陽旭內心掙紮了許久，終是小心不安地問道：“我有個冒昧的請求，在我走之前，可以看一眼麵紗下的你嗎？”
楚子月緩緩解下自己的麵紗，麵紗下傾城的容顏暴於童陽旭的麵前，隻聽她坦然道：“朋友之間，本應坦誠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