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九十五章 藥為何物
挺直的身子動了動,“母後,父皇睿智,定自會有主張,還請母後勿慮。隻是子月,我相信她一定還在,別人都隻當她葬身火海,可是母後,作為母親,哪位不是孩兒有難拚盡全力挺身而出?又怎舍得拉著孩兒共赴黃泉?“
皇後垂下手腕,搖了搖頭,是啊,飛禽都知竭盡所能嗬護幼雛,更何況人呢?隻是眼下浩邈早已到了婚配年紀,卻無心兒女之事,皇上也不急下旨,隻剩自個空有一門心思,卻似一掌打在棉花上,無計可施。
田浩邈一身疲憊地回到王府中,六年了,每每想到子月,定是像離了魂的軀殼無所適從。他從未放棄過尋找,哪怕是天涯海角,他也要讓她回到身邊,隻是回回來的消息都是無果。記憶是甜卻又憂傷,想起年少時那個可愛的丫頭總是跟在身後“浩邈哥哥,浩邈哥哥”的叫著,心裏展開一處柔軟,多年來的不知所蹤,卻又像把尖刀插入心口,痛得讓人無法呼吸。
子月,你到底在哪裏?田浩邈對著幽暗的夜空,心底蒼涼地呼喊。
清揚的笛聲從煙霧縹緲的江麵上傳來,若有若無,漸漸地聽得愈發真切,宛若天籟,似流水般潺潺讓人舒緩,轉眼間又帶著無盡的憂傷,似有訴不完的幾世的離愁。
一葉扁舟自迷霧中緩緩而出,一名身著藍衣的少女立於江舟之上,雖看不清容顏,但那綽約的影姿,隻一個落笛的動作,就已出塵脫俗,一條銀色的束帶輕攏住不盈一握的纖腰,曼妙的身姿在迷霧中忽隱忽現,翩若驚鴻,連飛鳥都不忍大聲撲騰翅膀,怕驚走了這如同畫中走出一般的仙子。
楚子月目光清楚地望向不遠的靠岸處,握著玉笛白皙的纖纖細手不覺加大了力道。
六年前,若不是奶娘舍身相救,自己哪還有命於世?記得當日她醒來時身處一竹舍,一對年輕的夫婦關心地守護著她。她放肆地哭了一天一夜,撕心裂肺,聞者落淚,直到最後嗓子無法出聲。
救她的男子輕輕地問了一聲:“你可願意習武?”
她毫不猶豫地點頭,從此跪拜夫婦為師。不論三九嚴寒亦或烈日酷暑,跟著師傅練功不曾歇過一日,又跟著師娘學習她曾經不屑一顧的琴棋書畫,潛心研究醫理。
曾有過疑惑,師傅師娘為何如此神通廣大。但自己身負血海深仇,他們卻將自己視若己出,那升起的疑惑便不曾追問,隻當是厭倦了凡塵的是與非,在這深山之處覓得一處安寧。
這些年來,隻要她覺得對複仇有所裨益的,她都願意不遺餘力地學,縱然多少次傷痕累累,縱然多少次倒下,多少次精疲力盡,她從未言放棄。一次次複仇的血液在身體奔騰,一次次複仇的火焰在胸口燃燒。
情不知所起,爹爹和娘親兩情相悅,娘親有何過錯?爹爹剛逝,娘親還來不及悲傷,就被逼服毒自盡,慘死跟前。自己又有何過錯?即使長大成人,也隻不過是一介弱女子,對芳華院有何威脅?竟讓人斬草除根。還有奶娘,王統領,都因為自己而枉送了性命。一手的掌心因指尖力道太大而滲出絲絲血痕,而她並無察覺。
“姑娘,到岸了!“船夫的提醒拉回楚子月的思緒。
翻過這片小山,便是青延。青延,久違了。姚書慧,你欠我的,終是要還的!
為了不讓人察覺自己,上岸後楚子月便撫上麵紗,一步步朝著青延城的方向前去,每近一步心髒就更加有力地跳動一次,前路縱然凶險無限,亦落子無悔。
行至山底,忽聽前方人聲喧鬧,聞聲望去,隻見數十個仆人圍繞著一輛馬車來回打轉,似是有什麽著急的事束手無措。楚子月無心過問,正打經過,突地被一年紀稍長的人喊住:“姑娘留步,我家少爺山中打獵,不幸被蛇咬傷,如今動彈不得,怕是有毒,已差人去請大夫,隻是此去青延有些路程,怕來回耽誤時辰,誤了少爺性命,凡路過之人老身都委身相求,期望有一線轉機,姑娘恰逢路過,是否有何良策?“
想起自己是幸得師傅師娘相救才有今日這般,當初跟娘親研習藥草亦是為了治病救人,眼下老者又如此謙卑,於是稍稍頷首,朱唇輕啟:“容我一看“。
楚子月快步來到馬車前,老者已命人拉開簾子,見到車裏的男子年齡看上去隻比自己稍長,男子的臉如同雕刻般棱角分明,雙眼卻因中毒而緊閉,本該紅潤的麵色及雙唇也已發青。隨即打開隨身攜帶的一個白色小瓷瓶,倒出兩粒黑色小藥丸示意老者讓人給男子服下。
老者感激地接下藥丸,正欲送入男子口中,身旁的一名侍者開口:“周管家不可,這女子來曆不明,誰知這藥為何物?若傷了少爺性命我等該如何向夫人交代?“老者將抬高的手又緩地放下,猶豫不決。
楚子月笑斥:“是你們將我攔下,如此又這般質疑,再者我與各位素不相識,何來害人之心?藥既已交與各位,吃與不吃還請自便,小女告辭。”
看著車內表情愈發痛苦的少年,老者不再遲疑,將藥丸立即送入少年口中,隻是剛剛質疑的侍者將楚子月咻地攔住:“少爺未清醒前,你不得離開,若少爺醒不過來,你也同去陪葬。”
楚子月發出一絲楚笑,自己出於好心才管了閑事,沒想到惹出這樣的不是。雙眼漫不經心地盯著前方。
少許,車內傳來響聲,老者歡呼:“少爺醒了!”待少年稍作清醒,老者將剛發生之事悉數上報。
“多謝姑娘出手相救,敢問姑娘芳名,以便在下報答。”少年出了馬車,在楚子月的身後停下。
“無妨,公子尊貴,上天垂愛,小女子隻不過舉手之勞,公子無須掛齒。”似水如歌的聲音從麵前傳來,楚子月緩緩轉身,盡管麵紗籠住大半個臉龐,卻擋不住那雙如同一泓清泉的眼睛,還有那孤傲的氣質,遺世獨立,少年頓時呆在原地,來不及思索,佳人已遠去。
微風吹拂,整座青延城籠罩在一片暮色之中,宏王府位於最繁華的大街西側,又毗鄰朝堂,獨見主人所受之恩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