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情傷
去泰山道上，楊若問無憂道姑：“師傅，是否若兒給你添麻煩了。”
無憂：“已是過去事，何必多想。”
楊若：“我無意打臉羊家。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灼之言，豈是若兒能自決的！”
無憂：“師傅當然知道，羊夫人自然也知道。她是要強的人，自然是不願意別人小瞧羊家。在父母眼中，自己的孩子是最好的，還容不得別人挑三撿四的。”
楊若聽到父母二字，歎道：“若兒如是嫡女，或許可以力爭。”
無憂搖搖頭：“嫡女又如何，在家族利益麵前，個人很渺小。”
楊若：“師傅是河東裴氏嫡女又如何，在曹家沒落後，不也隻能孑然一身漂泊江湖。”
多年前，無憂道姑是道門傳奇，是裴家嫡女，父母親幾乎每天都要接待上門提親的媒婆。
那時她是裴家的榮耀！直至遇到曹三公子。那時的曹三公子是曹魏皇家宗親，德才雙馨，魏皇也稱讚說，曹三公子敏才當可與先陳王植媲美。
曹三公子當時名動天下，是天下女子傾慕對象，但他成年後尚無婚配，稱天下女子多不幸，不能幸福的十有八九，他欲開先例，不以門當戶對相論，唯願兩情相悅。
在若兮、兮若兩姐妹獻藝情人節那天，她與楊豔喬裝去洛河畔，楊豔與司馬家長公子司馬炎一見鍾情，她與曹三公子互生好感。
自此，她常與曹三公子論道，曹三公子相見恨晚，許她一世情緣。
“你給我一世情緣，我便還你傾國之戀。”
無憂記得定情之日，曹三公子是這麽允諾她的。
當時，曹魏皇權旁落，魏帝曹髦因一句“司馬昭之心，人盡皆知”就被司馬昭殺了。朝中大臣議由曹三公子曹瑛繼位。司馬炎因楊若與無憂交好，與曹三公子也有交往，對三公子的才學品性頗多讚譽，司馬昭以“特立獨行，必武斷”力排眾議，立三公子弟弟曹璜為帝，並為其更名為奐，改年號為景元。
皇室沒落，裴家悔婚，她執意要嫁三公子，父母親便以性命相威脅，說不願看到因她一人私欲，將裴氏家族引上不歸之路。
最終她與父母妥協了，她不嫁入曹家，她的婚姻便也由她做主。自此她靜心修道，年紀青青便達練氣化神境界。
曹奐在位期間，一切聽命於司馬昭，毫無權力。公元265年12月壬戌日，司馬炎稱帝，曹奐被廢黜，降封為陳留王，被逼遷往金墉城居住。
魏國滅亡。
魏國滅亡後，曹三公子心灰意冷，他有一段時日過的是放浪形骸，留戀煙花巷陌的廢頹生活。
她聽聞他狀況很不好，偷偷下山前去看望，那是一個陰雨綿綿的秋天，她根據別人的指引找到他時，他正摟著望香樓的姑娘喝酒。
他不再是那個風度翩翩，承諾她傾國之戀的曹三公子；她也不再是那個許他一世情緣，名滿天下的裴大小姐。
這陰雨天氣便是她此時心境。她看他醉後由相陪的姑娘扶去休息，便悄然離開，她的心也死了！
自此她再沒出觀在紅塵中行走。直到楊後送楊若前來學藝時，告知曹三公子因生活不檢點早在幾年前就離世了，離世時身無分文，還是望香樓姑娘們湊的錢給他置辦了棺槨，安葬在城郊荒坡。
她的心又活了過來，去看他時，他的墳地早已被踩平，長滿了野草。當她親手請出他的棺槨，已是一堆白骨，棺槨中沒有陪葬品，隻有一枚玉佩。
玉佩她認得，那是她送他的定情物，一行小篆很醒目：一世愛戀！
她把他請到了道觀安葬，她許他的從來就沒變過；如果有來世，她與他還能相逢，她依舊會許他一世愛戀，他也會承諾她傾心之戀。她堅信。
楊若見師傅陷入沉思，臉上時歡愉時悲痛，無聲歎息。
她知道道觀中有師傅最牽掛的人，每天她都會去和他說一會話，有時會告訴他楊若成長趣事，她知道師傅此時是把她當自己的孩子一般待。
有時會說此自己的煩惱，她也知道師傅很寂寞。
師傅一生求道有成，感情卻坎坷。她的落英劍斬的是繁華，五服劍意過於長情流於淒苦。
從小她便認為情字最傷人，人生能不動情就不動情。
……
賈兮辰早已到達泰山觀，觀中無人，他坐在南麓觀景，便看到無憂師徒緩緩而來，笑說：“這一路走得好慢，女人就是麻煩。”
無機道長出山這在預料之中，這多年，無機道長修為達到什麽層次，恐怕無憂道姑也不知。
“這老道應是達到練神還虛境界了。”他如此想。
暗衛統領來到觀中，無機道長避而不見很正常。因為他們分屬不同陣營。
不見他賈兮辰無妨，無憂道姑總是要見的吧。
根據他收集到的情報，道門三傳奇有二十年沒聚過了。
正思忖間，便看到山中一大一小青色急速前行，速度之快，賈兮辰都吃了一驚。
“如果道長真的達到練神還虛境界了，有什麽事需要他親自出山去辦的？”他記得道經中對練神還虛的描述是：“默悟前生根本，預知未來休咎。大地山河，如在掌中，目視萬裏，已得六通之妙。”
道長這多年尚不能達練神還虛境界，定是有什麽事阻礙他清修了！這是他對無機道長的初步判定。
他看到那個小一點的青衣身影在道觀一側停了腳步，蹲下身，賈兮辰目力極好，他看到一隻豹子伏在地上，那個小道童用手撫摸著。豹子很安祥，任由他摸著抱著。
泰山多野獸，道童自幼山中長大，和泰山中野獸親近也不是什麽稀奇事。他收回目光，看向無憂師徒二人。
無憂師徒二人漸近，楊若跟在無憂身後氣喘咻咻，無憂雖上了年紀，卻是呼吸平穩。
楊若手指道觀說：“師傅，我們到了。”
無憂點點頭：“你大師伯已在裏麵等著我們了，你整理下儀容我們進去。”
楊若聞言將汗試去，將發髻重新挽好。
她正麵對著賈兮辰的視線，楊若的一舉一動都入了他眼。他不得不承認，楊若很美，舉止得體。
“師妹即已來了，怎麽還不進來。”
觀內傳出深宏男聲。
“師兄日行千裏而來，稍憩片刻。”無憂應聲道。
賈兮辰聽得心驚，無憂知道無機剛回，或許也知去了哪兒。
她是如何得知的？賈兮辰一路隨她二人前來，並沒看到她收到什麽信息類，難道說，無憂道姑早無機通道達練神還虛境界了？
“師妹修為又進了一層了，連這個都知道。”
聲到人到，無機道長已換了一身素道袍立在道觀門口。
他身旁的童子還沒來得及換衣，用一雙大大眼睛看著楊若說：“這位姐姐也漂亮，但比師姐差遠了。”
無機道長聞言嗬嗬笑：“童言無忌！童子自幼和他師姐一起長大，看誰都不如他師姐。”
無憂看童子可愛，欠身看著童子：“好可愛的孩子，今年幾歲了？”
童子看向無機道長，搖搖頭。他不知道自己多大？無憂細眉微蹙。
無機拍拍童子頭說：“山中不紀年，你師姐記得。”說完他轉向無憂道姑，“師妹此番前來之意我已盡知。請進觀詳談。”
楊若自進觀，無機道長便沒看過她一眼，也沒和她說過話。竟然是無視她的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