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玉門關
傍晚時分，馬車進入玉門關。
玉門關的馬將軍，接報武公子今日進關，吩咐守關的兵卒，一旦武公子進關，飛報入帳。
又讓人去城中買了最好的羊，叮囑廚師烤全羊時一定要用心，確保羊肉鮮美。
廚師是位憨厚的漢子，他聽將軍不停叮囑，笑說：”將軍您就放心吧，這個羊是吃沙蔥長大的，味道本就鮮，少膻味，肯定貴賓吃過就不能忘。“
“如此最好！有勞您老人家了。”
他在軍營走了一圈，大夥看到他都打招呼，但並不拘謹，與其他軍營等級森嚴的作風很不同。
馬將軍接到信報，武公子不論出行、吃喝都很講究！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出手大方，用揮金如士來形容一點不為過。
他的士卒有幾個月沒領到軍餉了，軍營私下怨言頗多。大家因敬重他，又是朝廷不能按時拔發軍餉，還沒有人和他當麵理論，但總這麽拖著也不是個事，都拖家帶口的，眼巴巴盼那幾個軍餉解燃眉之急。
更讓他煩心的是，軍中少器械。
鮮卑突發樹機能進攻涼州後，玉門關情勢也不樂觀，匈奴人鐵騎不時前來騷擾，遊兵散勇組成的馬賊搶殺戮掠不斷。對他們圍剿得勤，兵器損壞得就快，朝廷兵械補給優先供應涼州，玉門關幾次催拔，軍部軍械司總是以戰事緊，軍械不足為由，要求他們自主解決。
為此，他罵了好幾次娘，但也無濟於事。
現在砍柴刀都當兵械用了。如此士氣，如此兵械，關內太平還好，如果鮮卑軍隊揮戈西下，玉門關不堪一擊。到時，丟官事小，以他之能，自保還可，城內百姓就難逃厄運。
鮮卑人野蠻，就不知道什麽是文明。他們攻陷的城池，是男做苦力，女作奴！稍不順從就丟了性命。最令人發指的是，他們食人肉，一旦口糧不足，就殺體弱漢人，如宰畜生一般。
如此行徑，就是他這個殺人無數的將軍也膽怯，何況庶民百姓。
他站在賬外，拿起幾把砍柴刀，這是今日民眾貢獻的柴刀，都是舊刀，有缺口，砍柴尚且很能，如何砍人。
他扔下手中的柴刀，對守在賬外的士兵說：“還回去吧，這些不能砍人，他們留著還能砍柴。”
士兵：“現在城中能用的也就這些了，我們是用次一品的砍刀換的，現在的情勢，有總比沒有好。”
“如此，如何守著邊關！”
士兵：“民眾都知道鮮卑人的惡行，家中凡有鐵器的都上繳了，鐵匠盡力修補用壞的兵械，終究也是力不從心。”
“還真期盼那個武公子能早點來我玉門關。”
士兵抓緊了手中的長槍，他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飯都吃不飽了，還能拿得動這此修補後沉重了許多又不鋒利的武器嗎？
守將感到了風寒，他將身上的羊皮襖裹緊。邊關四、五月還是小寒，特別是晚上，穿著羊皮襖也不覺得溫暖。
武弼出了車廂，把手攏入袖中，身上披著淺藍色的長髦。他身邊的丫頭穿著一件戴帽的水紅色短錦衣，還嗬著手說：“這兒怎麽這麽冷。
李欣牽著馬，看著二人笑：”第一次來關外吧，到夜晚會更冷，你們準備的衣服薄了。”
他從包裹中抽出一件羊皮襖穿上說：“今晚會有沙塵暴，進城最好不要亂走動，明日我們早起趕路。”
小芙抬頭看天空，太陽落山，雲層著色不勻，靠山處紅霞綿綿，他們頭頂纖雲是粉色的，正在一縷縷散開，最後成了流絲一般輕盈在空中。
“好美！”她衷心地讚歎。
“塞北的天氣，說變就變，最是琢磨不透。”李欣牽馬進城，讓他二人沉浸在塞北風情中陶醉。
兵卒遠遠就聞到了香車味，知道是武公子到了。
用檀香木打造這麽大的車，也隻有武公子這樣的富豪才舍得。他心中粗粗估算了一下，就這輛車的檀香木價值，就夠他們五百士兵一年的糧餉了。他下意識的摸了摸腰包，裏麵隻有三文錢，臉上多了一絲不忿。
他不知道裏麵的陳設，如果看到了，他眼中的不忿就會換成仇恨。因為僅那套茶具就可以買他們五百人的命。
他查驗了官牒，大喊：“到了！”
聲音很大，城內似有回應。
武弼和小芙聞聲向城內看去，但見城上有人向他們拱手，又小跑向下走。
武弼：“這個守將消息好靈通。”
小芙：“我們此行就不該這麽招搖，你那香車來到，別人還能不知道嗎！”
武弼：“難道我們還怕誰嗎？有誰敢打香車的主意，就來試試，保準是有命來，沒命回。”
小芙：“公子，這多年你都沒學會低調，難怪老爺都不想管你了。”
武弼：“這叫高調行事，低調作人。我們此行的目的不就是要告訴別人，我們來到塞外了嗎？我們不知道要找的人在哪，讓對方來找不是更方便嗎？”
小芙：“公子，你這如意算盤打得是不錯，可我們現在隻有三人，在這塞外，馬賊是成群的，遊兵散勇是結伴的，還有正規軍隊在外征戰，我們一旦入了他們眼，各方聯合而來，我們就是三頭六臂也應付不來。”
武弼：“我們這不是到玉門關了嗎？進了這個關，我們就不再是三個人了，而是有五百人的正規軍隊。”
小芙：“就做你的白日夢吧。”
武弼：“那你就看好了，白日夢是怎麽做成的。”
李欣聽著他們對話，對著城門吼起信天遊。
小芙看著武弼：“他是哪兒的人？”
武弼：“涼州人。”
一小會，城門上拱手的人就站到他們麵前，十分熱情地請他們進城。
武弼：“馬將軍？”
馬將軍：“武公子知道未將？”
武弼：“當然知道，羊郡公以前的愛將，勇冠三軍，最難得的是智勇雙全。羊郡公告老還鄉後，因不被大將軍賈充賞識，被派到玉門關守關。這是苦差事，有點背景的都不會來，將軍卻不得不來。據我所知，來之後心沒少操，苦也沒少吃，但卻是苦不堪言。我說的對吧。”
馬將軍聽他這麽說，臉上掛不著了，訕笑：“武公子知道的不少。”
武弼：“是羊伯父給你傳信說我要來吧。”
馬將軍：“武公子一路行來，就是羊公不傳信我也早知道了，就你這排場，不想知道也難。”
武弼：“我就一馬一車，一兄、一妹、一友結伴而來，可沒擺什麽排場。”
馬將軍：“是，是我用詞不當，武公子毋怪。三位路途勞頓，應該還沒吃晚餐，我準備了烤全羊，請公子前往品嚐。這羊是吃沙蔥長大的，味道鮮美，一點不比宮廷禦宴差。”
武弼：“要說吃得講究，那要首推石將軍，在他家，隆冬都能吃上綠盈盈的韭菜未。”
馬將軍：“這個未將知道，石將軍後房的幾百個姬妾，都穿著刺繡精美無雙的錦緞，身上裝飾著璀璨奪目的珍珠美玉寶石。凡天下美妙的絲竹音樂都進了他的耳朵，凡水陸上的珍禽異獸都進了他的廚房。我這這窮鄉僻壤地，能得這全羊就不易了。這還是我從城內富商家買來的。平時我們哪兒能吃得起這個。”
武弼：“這個我信，朝廷已有三個月沒發軍餉了吧。去向富豪購這全羊也難為你了，這個帳我結了，去把他家養的這種羊都買來，大夥一起烤著吃。”
武弼吩咐小芙。
小芙聞言盈盈笑說：“我家公子有令，怎麽能不遵，馬將軍，你讓人帶路，我去買，獨樂終究不如眾樂好。”
馬將軍聽她聲音悅耳，又是這般豪氣，心想：大戶人家的婢女就是不一樣。
他叫來士兵帶小芙去買羊，並傳令下去，今兒大夥一起吃烤全羊！“
一時營帳內外人聲鼎沸，歡聲笑語響遍，城上的向城下的吼：”今晚加餐烤全羊，老爺們才吃得起的那種羊。“
城下便也有了歡笑聲。
這一晚有好多人醉了，馬將軍也喝多了，說著自己的不得誌，說著自己的無能，說著讓弟兄們受苦的無奈。說到最後嚎啕大哭。
武弼也喝得多了，說他會把最好的武器配到軍營，會讓士兵們有飯吃，能按時領到軍餉。
小芙似乎也喝多了，掰指算著說公子要虧了，這是一筆不少的開支。這個全羊的價太高了。
李欣喝得也不少，他說魔教的盈姑娘真漂亮，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見到盈姑娘。
裨將也喝了不少，說時以後武公子有什麽事，隻要將軍令下，下麵的人都會唯命是從。
……
子夜時分，起了風，刮起了沙塵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