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忠義?與我何幹?
不消說,方才接住太子傳旭的那人,便是與丞相一般,享一品仙朝氣運的大元帥了。
按說文武殊途,但看眼前這來通報之人的神色,雲飛揚卻知道這一文一武的首腦人物,定然私交甚密。
“知道了,下去吧。”丞相應了聲,轉而朝雲飛揚拱手說道:“若是不妨,道友和諸位朋友當可與我同去?”
來都來了,去又何妨?
雲飛揚四人,除卻沈秀因為驚嚇至今仍是渾身癱軟,俱是沒有任何問題。是以沈秀便被丞相府的人安排下去休息,而他們,則跟著丞相,來到了丞相府後院的一處花園之中。
還未到跟前,雲飛揚便聽見了傳旭憤恨的聲音,卻是他正在跟大元帥講述自己出京之後所遇到的種種事情經過。
不過除卻傳旭的聲音之外,卻是再沒有其他,顯然大元帥對於傳旭所說諸般,並未提出什麽看法。
待得眾人聚首,丞相先是以君臣禮儀見過傳旭,隨後又端坐一旁,坦然太子的師徒禮儀。
眾人見禮,傳旭自然不會把雲飛揚給落下,不管心中是不是仍有不滿,如今的形勢,卻是容不得他有王上至尊的威風。
雲飛揚是既不曾客氣,也不曾倨傲,平平淡淡的受了一禮。至於回禮,嗬嗬,有那個必要嗎?
不管是丞相還是大元帥,對於雲飛揚這般做法,俱是不曾有任何的不滿。
隨後,在丞相的詢問之下,傳旭不得不有些尷尬的當著老師的麵,將自己是如何離京,以及方才剛跟大元帥說過的事情重又複述了一遍。
老丞相聽得直皺眉,卻是不發一言。直到傳旭講完之後,方才沉聲道:
“殿下此次卻是魯莽啦!而今陛下雖有不對,但這白玉京之內,尚有我等老臣坐鎮。說句不中聽的,就算陛下想動你,卻也不能。何況他終究是你的父親,如何會真的害你?
為一時之氣,擅離都城,置自身於那般險境,若非是遇到了道友這般貴人,殿下若遭不測,卻叫這天下臣民與我等老臣如何自處?!”
自小便被丞相教育的傳旭,在老師麵前不敢有半句分辨之詞,隻唯唯諾諾的不斷點頭,連聲認錯。
待得訓導結束,老丞相與大元帥相視一眼,隨即雙雙起身,朝著雲飛揚便是深深一禮。
“張思正(徐伯達)謝過道友搭救之恩!”
張思正便是老丞相,大元帥則是喚作徐伯達。這兩個如今仙朝的擎天柱,紫金梁,先前得知太子無蹤,簡直都要衝進皇宮去把那個魅惑君上的妖妃抓出來明正典刑了!
現在見到傳旭安然回歸,自然是好大一塊石頭落了地。於公於私,他們對於雲飛揚都是一樣的萬分感激。
雲飛揚自然也不會失禮,與他們寒暄一陣之後,方才切入正題。
“兩位大人可知道這些時日有天界來的佛門修士來了嗎?”
來丞相府自然不會是想著跟他們商量什麽人族大計,白玉京這麽大,若是不問問這兩個地頭蛇,難不成還要滿城去找人嗎?
徐伯達聽得此問,沉吟了片刻,隨即有些遲疑的說道:“道友所說的佛門修士,可是頭上光溜溜的?”
“喂!你怎麽說話的!什麽叫頭上光溜溜的!那叫斬斷凡塵紛擾,一心皈依我佛!”玄音小和尚聽徐伯達這麽一說,立刻不幹了!
徐伯達這才看見雲飛揚邊上的玄音也是一個小光頭,不由得有些尷尬,訕訕直笑。
申屠見狀揚手在玄音頭上輕用力一敲,笑罵道:“小光頭,你們這些和尚都沒有頭發,可不就是頭上光溜溜嗎?!”
玄音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揚起手中的小木槌就要還以顏色,卻被申屠搶先鎮壓。無奈之下,隻好掙紮著叫道:“誰說和尚就是頭上光溜溜啦!佛主頭上可是有肉髻的!”
“他有,你有嗎?靈山有多少個佛主?真是的,別鬧了,再鬧我們就不帶你去找師父了!”申屠見他反應激烈,便也不好再強按著他。
可是剛一把玄音放開,這個平素乖巧的小東西,竟是一抹眼睛,撒腿就跑!
“你們不帶我找,我就自己去找!哼!”
“……”
申屠見狀忙就要追,卻被雲飛揚攔下了。
“不用追了,待會兒就回來了!”
白玉京是人族都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眼下妖魔就算猖狂至此,也不敢大張旗鼓的往白玉京來,其中定然是有道理的。
雲飛揚雖然剛到,但是識海之中爾等冥書卻是已然傳訊,說此地陣法無數,尤其是城池下方那如高山一般的基座,則更是與酆都城當年的基座背陰山一樣,一旦發動,威能之大,遠遠超出想象。
白玉京如此,作為仙朝二三號人物的住所,丞相府難道就能簡單了?
仆從無數的丞相府,若是能叫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小孩子逃出去,那也不用妖魔來攻打了,人族自己找個地方把自己埋了算了。
果然,雲飛揚話音剛落,申屠還沒來得及問,便見一個高大衛士,一隻手提著眼眶紅紅的玄音走了過來。
見自家老爺和大元帥以及太子都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過來,這衛士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大……大人,這個……”
“好了,放下吧。”雲飛揚也是被玄音這副可憐兮兮的樣子逗樂了。
至於之後的玄音是如何與申屠打鬧,便也不需多提。隻說這插曲之後,雲飛揚卻是從徐伯達口中得知,玄音的師叔師伯們,在太子離京的第二天便到了白玉京。
當時因為全城戒嚴,這些光頭還險些被當成亂匪給抓了,幸好天師府的天師相救,方才不曾真的動手。現在這些和尚,應該也還在天師府做客。
佛道又搞到一起去了嗎?
在雲飛揚看來,妖魔如何作亂,都是人族能夠解決的。可要是佛道打定主意要在人界搞事,別說現在人界已經成了這副樣子,就算仍舊是以前那般祥和,隻怕也挨不住。
閻羅如此強人,都被佛道弄得身死道消,這些平素最是仁德無雙的修士,一旦動起手來,絕對比誰都沒下限。
若雲飛揚有些猶豫,要不要直接去找他們了……
當一個不得寵的太子,和大元帥、丞相坐在一起,商量的事情,絕對不會小。
當然,在這個世界,謀朝篡位是不可能的。畢竟皇帝一封加蓋了印璽的寶印,便直接能讓這些氣運加身的官員們淪為廢人。
現在他們正在討論的,是如何讓沉迷已久的皇帝認識到自己的愛妃,實際上是妖魔。
譬如眼前,年輕氣盛的太子,便是怒氣衝衝的希望丞相召集百官,直接闖宮,讓大元帥出麵,叫皇城禁衛放行,然後直接衝到後宮,將那個妖妃拖出來就地正法,到那時,不信她不現真身!
說真的,如果不是此界氣運約束太多,暴怒的皇帝隨時可以將手下官員貶為庶民,這個想法倒也不是不行。
但事實就是事實,想象得再美好,也並沒有什麽卵用。
不管是張思正還是徐伯達,都不會覺得這個計劃有什麽可行之處。
見自己最忠誠的兩大靠山都不同意,傳旭滿臉怒容,氣衝衝的說道:“天師府名為天師,卻對妖邪視而不見!當真是該殺!”
聽得傳旭這一句氣話,張思正忽然心中一動,轉而朝雲飛揚說道:
“我看道友亦是人族,眼下人族傾頹至此,道友既然身有大法力,何不相助我等,一道掃蕩群邪,振興族群?!”
此言一出,徐伯達也是眼前一亮,滿是希冀的看著雲飛揚。隻有傳旭,眼神閃爍不定,不知道是願意相求雲飛揚,還是不願。
雲飛揚見他們說得好好的,偏又將話轉到自己身上,輕笑道:“人界如何,自有諸公定奪。”
張思正臉色一沉,慨然道:
“道友!我雖不知你是何來曆,但既同屬人族,那掃除妖魔,重振我人族赫赫之威,便是責無旁貸!
昔日人族沒落,多少同胞淪為血食,為妖魔侵害。是無數先賢拋頭顱灑熱血,方才有我等今日之勢。
而今我族又遭此難,天下人族俱是應該效法先祖,不懼艱險,否則若真到了那一天,又有誰能夠置身事外,不被妖魔荼毒?!”
雲飛揚臉上笑意漸去,眼前的張思正大義凜然,所言也確實是道理。若是人人都像他一樣,別說是現在的妖魔,就算再強十倍,又怎麽可能把人界禍害成現在這副樣子?
忠義,向來是雲飛揚極看重的品質。正因如此,雲飛揚當初方才在朋城絲毫不曾顧及佛門勢大,將陰九幽救了下來。
隻可惜,在這人界,雲飛揚終究隻是一個過客。
“張丞相胸懷大義,雲某甚是欽佩。隻是你們可曾想過,若是那妖妃抵死不認,就算是你們將之除去,當今的皇帝陛下,卻又會如何對付作想?
以我想來,到時候別說是你們兩位臣屬,就算是太子,也絕對要承受天子的雷霆震怒!那個時候,隻怕妖魔反倒是要高興了!”
其實這些人確是出於公心,隻可惜他們好像都鑽進了死胡同。
難道說一個靈妃,就真的是禍根嗎?心心念念想著如何鏟除妖妃,卻不曾想過在鏟除了她之後,又該如何行事。
在雲飛揚看來,真正想要重新建立無上仙朝,隻有人界上下全數修習道法,重現太古以前的盛世。否則妖魔之患永遠無法避免!
當然,這其實也是不可能的。人界靈力衰弱到這般程度,別說人族此時已然沒有了修煉之法,就算有,難道還能如同妖魔一般,以活人身上血氣魂力來修練嗎?
死局!雲飛揚可以斷言,若是沒有外力幹預,此界人族遲早都要被妖魔徹底消滅!
一直還算沉穩的大元帥徐伯達,聽得雲飛揚這般說,心中很是不悅。
“若按道友所言,那我們便隻能任由得妖魔放肆不成?!妖魔雖強,但隻要我人族心懷忠義,上下一心,難道還當真怕了他們嗎?
雲道友既是人族,值此生死存亡之際,便該拋去那些雜念!身有無上神通,便當以天下蒼生為己任!否則便是不忠不義!”
雲飛揚心裏頓生惡感,莫不是所有的食肉者,都喜歡用這樣的道德綁架來綁架別人嗎?
忠義本是無錯,可是雲飛揚顯然不是他們心中‘忠義之士’。
但聽得雲飛揚冷冷一笑:“忠義,嗬嗬,與我何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