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道之將亡
‘上古天道’卻不理會雲飛揚所言，反而問道：“閻羅死，天道散。我本欲趁機破開這葬天之地，重現世間。但終究不曾這般做，你可知為何？”
太古一戰，可以說參戰各方無不元氣大傷。歸墟這處葬天之地，縱然之前被天道牢牢封鎖，不讓‘上古天道’有半分衝出牢籠的機會，但那時候，閻羅亡命將之直接打散，身受重創的天道，力量隻怕比之現在還要弱得無數倍。
若是那時候，‘上古天道’不惜一切代價，想必以他現在尚能虛空造物的神力，不說一舉重奪天道掌控權，但想要從歸墟出去，卻也不是不能。
雲飛揚思索一番，心中一動，正色道：“前輩如此心胸，隻叫雲某欽佩！”
‘上古天道’慘然一笑：“欽佩？有什麽好欽佩的，不過是喪家之犬，心慈手軟而已。”
“非也！前輩顧念陰界無數生靈，寧願放棄脫身之機，也不肯讓陰界毀於一旦，當真是我被楷模。有朝一日，雲某定讓三界眾生，盡皆敬仰前輩之功業！”
天道崩散以後，尤以陰界為甚。別說是‘上古天道’的威能，就連道境至今都不能在陰界隨意施展神威，否則便有陰界傾沒之險。
雲飛揚方才便是想通此節，方才對‘上古天道’心生敬佩。旁的不說，單就這舍己救萬民一樣，‘上古天道’便值得被萬民頌唱。
“萬民敬仰嗎？那卻是不必。人間曾有言，天若有情天亦老。我不過是生了不該有的念頭罷了。如今想來，我卻也不知若再給一次機會，我會如何選擇。”
沒等雲飛揚再說，‘上古天道’便好似不願再談這個話題，話頭一轉：
“我這抹分神，曆經千萬載，早已迷了心智。即便想點化於他也是不行。是以如今，你且告訴我，我要如何行事。”
雲飛揚心中一抖，這‘上古天道’果然是起了奪舍的心思。
“前輩…這……”
麵對一個曾經為了陰界放棄掙脫牢籠的人，雲飛揚現在實在說不出威脅的話來。
且不說申屠本就應該算是他的轉世化身，單就憑他以往的功績，真要奪舍而出，似乎也沒什麽不對的。
救了億兆生靈，難道連一人都傷不得？
這個世界不是人人平等，任何世界也都不存在人人平等。隻是要讓雲飛揚心甘情願的看著申屠被奪舍，卻終究是做不到。
若是這樣幾乎可以稱之為殘暴的手段隨意而為，那還說什麽推翻天道？那還建立什麽六道輪回？！
心中糾結萬分，雲飛揚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說。
‘上古天道’見他這般糾結，忙又說道：“若是你讓我奪舍了他，我便是一個掌握了天道之力的人。你要成大事，有我相助自然是更加簡單。你且再想想。”
並非說雲飛揚不同意，他便奪舍不了。而是有那忘川在，即便他不顧雲飛揚反對，強行奪舍申屠，最終盛怒之下，破盡萬法的忘川還不是一樣能將他滅殺？
之前‘上古天道’對雲飛揚多是威逼，但現在，卻是赤裸裸的利誘！
若是雲飛揚當真讓他將申屠奪舍，絕對會是一個天大的助力。甚至都不需多久，便能將陰界一統。
試問，誰能擋住天道斬斷命數的神通！
雖然申屠也有這樣的能力，但要跟本體比起來，顯然是弱了不知道多少倍。至少，以現在申屠的本事來看，至多也隻能對付渡劫境，一但逆改天命，申屠便有些疲軟了。
這樣的利誘，便是雲飛揚也很心動。思慮良久，雲飛揚猛然抬頭，朗聲道：
“前輩，申屠是我兄弟，奪舍一事，絕無商量的餘地。不過我可以答應你，你且再留下一抹神魂。他日我建立六道輪回之後，便幫前輩轉世重生！”
‘上古天道’眼前一亮：“當真？”
雲飛揚滿臉正色：“絕無戲言！”
聽得此言，‘上古天道’放聲大笑，道：“哈哈哈，好啊好啊，沒想到我堂堂的天道，竟然連自己的分神都不如！不過你說的對，奪舍一事本就有傷天和，我身為天道，更不能如此行事。”
雲飛揚大喜，忙道：“如此說來，前輩是答應了？”
卻不料‘上古天道’仍是搖頭：
“這麽多年了，你是我見過的第二個人。你跟閻羅很像，俱是為了心中信念，不顧一切的人。不過你還比他重情，至少閻羅便絕不會為了我這個化身而拒絕我的幫助。
以前我一直不明白，為何生靈會有欲念。後來見到閻羅，我才知道，有情便有欲。
不過，輪回之事卻是不用了。如今我已是到了將死的時候，待得外頭的黑霧將我這一片淨土侵蝕之日，便是我意識崩散之時，再無生還之機。”
這‘上古天道’自在歸墟之內誕生意識以來，無數載的孤寂，讓他生出了很多不好的想法。但至少從現在來看，他並非是一個無情的天道。
不管是真心還是迫於忘川之威，‘上古天道’終是不曾奪舍申屠。遙想當年，高高在上的天道一夜之間淪為階下之囚，縱有脫身之機，卻也顧念眾生，甘願放棄。
或許他曾經後悔過，但事實就是事實。若是當出他不顧一切闖出歸墟，隻怕整個陰界早也化作了虛無。
雲飛揚聽得‘上古天道’意識崩滅在即，心內也自有些感慨，道：“前輩此言，莫非當真便再無回轉之機？”
‘上古天道’見他如此，更是笑罵道：“怎麽，你卻還為我擔心起來了？”
雲飛揚聞言一滯，訕訕不言。
“行了，此番我用盡最後力量，將我的化身攝來，引你到此。見得你身上諸般神妙，心中已然滿足。隻盼你日後能替我報得大仇，我便是重歸天地，也自是再無遺憾。
你身上水道神文既現，想來悟道也是不曾出了岔子，如此道途我便也沒什麽好幫你的了。如此，我便再讓你感悟一番‘大破滅真意’！”
‘上古天道’說完這話，身形一閃，直接掃開護在雲飛揚身周的三大神獸，雙掌直接按在了雲飛揚頭頂天門！
“小友，一路走好！”
‘上古天道’借申屠肉身將自身‘大破滅真意’精髓全數傳給雲飛揚的同時，心中暗自默念。
三神獸本已撲了上來，但因為雲飛揚神魂意識重又陷入了那開天辟地，星辰衍生，直至萬物終焉的景象之中，動作也自停了下來。
‘上古天道’伸手在三神獸身上輕輕撫過，哀歎一聲，旋即細細打量了一圈這被黑霧籠罩住的空間，眼中似有不舍。
這個地方，是他意識誕生之所，也是他無數年來獨自生存的地方。
閻羅曾與他在此地坐而論道，共商推翻天道之事。但最終卻也是身死魂消的下場。
如今他這個曾存於遠古、上古的天道，終於也到了滅亡的時候。
或許，他若是有心苟活，保存實力之下，還能活個千萬年。但此時的他，卻已受夠了這無邊的孤寂。
雲飛揚身上有無數的玄妙，是極有可能完成他和閻羅畢生大願的。
既是如此，他便再無留戀，‘大破滅真意’傳承給了雲飛揚，他最後剩下的這些力量，正好便傳承給化身出來的申屠。
趺坐於地，‘上古天道’緩緩合上雙眼，再多的不舍，隻在閉上眼瞬間便即煙消雲散。
意識漸漸消散，力量卻一點一點被申屠的神魂意識吸收。
……
隨著這歸墟深處發生的種種，已然守候在歸墟之外兩天的武瘋子，忽然便見眼前的黑霧劇烈翻滾，好似內裏有一隻遠古凶獸，在攪動風雲一般。
因為停在海上不動，船艙底部那些操控陣法的船工，也出到了甲板之上。
這些人都是之前三山六島各家培養來，專門負責操控戰船的工人。雖有魂境的修為，但卻也是為了能操控陣法，而用秘法強行點開識海凝出的修為。
此刻這些人站在武瘋子身後，看著歸墟之中駭人的動靜，心中也是惴惴。
有個不懂事嘀咕道：“王上該不會出不來了吧…”
啪！船工之中領頭的直接一巴掌扇了過去
武瘋子渡劫修為，耳目自是靈敏的很，心裏本就擔心申屠和雲飛揚的安危，聽得手下人這般說法，心中更是大怒。
“王上神威你們是知道的！若是有人再敢出這等不祥之語，本座便滅他三族！”
一眾船工自是唯唯應諾，便連挨了打那位，也是知道自己犯了忌諱，連連磕頭請罪。
轟！
歸墟黑霧之中雷電大作！
原本平靜的歸墟海水驟起大浪，直朝武瘋子的大船撞了過來！
“控船！快去！”
眼見歸墟這般異動，武瘋子一顆心著實沉到了穀底。好端端的出什麽海，若是不出海，哪裏還有這麽多事！
隻事已至此，在後悔也是無用，隻能強行讓船工全力控住大船，耐心的等著。
歸墟異狀，絕不僅僅是歸墟外圍那一圈海域受到影響。
整個冥海，轟然巨震，海嘯卷起無邊巨浪。無數海族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直接收了命去，傷者更是不計其數！
這等史無前例的巨變，讓海族上上下下慌亂至極。代替敖鼎執掌海族的三太子敖興，霎時間忙得焦頭爛額。
本就是中人之姿的敖興，才方執掌海族沒多久，便要麵對這樣的危機。無奈之下，隻好到伽羅島上去見敖鼎。
隻一上島，他便立時覺察不對。往日都在軍營之中的軍士，此刻隊列嚴整，守在島上各處要地。而他父王所居的海王府，更是大門緊閉，絲毫不見往日的熱鬧。
冥海異動，落在左太易眼中，便是雲飛揚曾說的那般。當即便讓牛夯親自帶人，將傳送陣直接封閉。其餘眾將，全數甲胄不離身，雖是準備開戰。
如此之下，那些商客縱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卻也明白定然是出了大事。眼下傳送陣封閉，不讓進也不讓出，更是弄得人心惶惶。
海王府內，敖鼎聽得敖興所言，心中極是矛盾。
一邊是偌大海族無數事宜，一邊卻又是左太易用冥王大印發出的封島令諭。
若他執意出島歸海，誰知道他們會怎麽想！
思慮良久，最終還是族群的責任壓過了其他擔憂，為免真的讓人誤會，將妻兒全數留在府內，敖鼎便直入冥王府。
左太易看著眼前敖鼎麵上的急色，心中一震，肅容道：“海王大人當真現在便要入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