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小人物
“你這是什麽東西!你自己看看!”
啪!
一本厚厚的賬冊直接甩在臉上!
墨子幽渾身打顫,連忙跪倒在地,慌道:“大人,小的有罪,請大人責罰!”
“責罰?不過半年,你看看我這城主府上上下下成了什麽樣子!自從你接掌府內諸事以來,有哪一次不出紕漏?如今連賬都算不清楚,我要你何用?!”
冥海城主元真,看著跪在身前,滿頭滿臉盡是冷汗的墨子幽,心中怒火再壓不住。自從墨書死後,元真念在墨家一老三小,隻餘下眼前這個二兒子,有心補償與他,才讓他接替墨書,當上了城主府的大管家。
滿以為,墨子幽便是比不上他父親,可跟著墨書這麽久,多少也能學到了一些。誰知,這個已經年近三十的廢物,竟然沒有一件事辦的好的。
小事有些錯漏,倒也罷了。今日看了他拿上來的賬本,竟然盡是些驢頭不對馬嘴的條目。要不是看在他父親墨書跟了自己數十年,早也把眼前這個草包趕出府去了。
墨子幽見城主大人大發雷霆,心中驚怕之極,連連磕頭。力道之重,饒是地上有厚厚的地毯鋪著,也叫他額頭腫脹發青。
元真罵了幾句,心中倒也平複了些,看著眼前這個一日之間,便失去了父親和兩個兄弟的可憐人,輕歎一聲,揮了揮手道:“行了,下去吧。以後管家之事,便交給老宋,你幫他打個下手。”
雖然被降了職,可墨子幽此刻卻也是喜出望外。隻要城主大人沒有將他趕出府去,便是好的。哪裏還敢再奢求別的。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恩典!”
又磕了幾個頭,方才躬身退出去。
退出房外的墨子幽,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拖著沉重的步伐,便往家中走去。
他的父親墨書,與城主是總角之交,名為主仆,實際上,卻如兄弟一般。隻是墨書本身,資質不高,也沒有大能幫他洗筋伐髓,縱然城主想要委以重任,卻礙於修為,難以成功。
為了補償老兄弟,元真就在城主府內,劃了邊角的一個院子,讓他們一家棲身。後來,更是打算收墨書的三兒子,墨子幽的弟弟墨子然為徒。
誰知道墨子幽去了一趟九銀礦莊,便再也沒有回來。而前去給他報仇的父親墨書和大哥墨子明,也在那裏被人斬殺。
如今,墨子幽又被城主大人革了差事,顯然再難得城主青眼,家中上有老母,下有大哥的遺孀,和一對兒女。全都要靠他一人來養,而他,卻又實在不是個有本事的人。府中上上下下,早也對他甚是鄙夷。
而與此同時,原本被他父親牢牢壓製住的府中二管家老宋,卻在此時發力。雖說這個宋管家本身,也不是什麽人才,否則也不會被墨書牢牢壓製數十年。可是論資曆,宋管家和墨書一樣,也是微末之時,便跟著城主的老人。
再如何,也比墨子幽要強上不止一倍。更氣人的是,冥海城主得了墨書死訊,派這個宋管家前去調查。宋管家不但沒能查出元凶,反而還從莊上帶回來個小子,收做假子。
這個山裏出來的小子,相貌奸詐,但心思靈敏。不到兩個月,便已經將宋管家交給他的事情安排的妥妥當當。連城主大人,都親口誇獎過他。
內憂外患,直壓得自小錦衣玉食的墨子幽喘不過氣來。
在他父親兄弟死去之後,曾經高高昂起的頭顱,筆直衝天的脊梁,也低了,彎了。整日俱是憂心忡忡。
從書房出來,穿過花園,墨子幽正好撞見了宋管家帶回來的山裏小子——宋山。
宋山尖嘴猴腮,相貌奸猾,一看便不是什麽好人。可自從他進到府中,不管是多討厭他,看不起他的人,都不得不承認,這個人,能屈能伸,城府不淺。
任憑別人如何羞辱他,他總是一副笑臉。從不曾駁斥過誰,也不曾與任何人鬥過氣。
伸手不打笑臉人,時間一長,府中上至各個管事,下至門房掃地的,隻要見了他,總也會打個招呼。而宋山,往往還比別人更快,你還沒開口,他便笑眯眯的問起你的好來了。
此時也是這般,雖說是身有要事,可宋山一見到墨子幽,麵上立時便笑了起來,小跑著迎上去,微微躬身道:“哎呦,墨管家,您這是怎麽了?怎麽頭上……”
墨子幽本就心中憋悶,此刻再一見這個被他心中劃到勢不兩立的宋山,更是勃然大怒。還沒等宋山說完,一腳便狠狠的踹了過去。
宋山雖說辦事能幹,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凡人,而且還是個從貧瘠村莊出來的凡人。身體素質,比之錦衣玉食養著的墨子幽,自是大大的不如。
被他一腳直接揣在胸口,宋山當即便覺胸中巨痛,一股熱流直湧上喉頭。
噗!
被踹翻在地的宋山,一口淤血,便直吐了出來。
“咳咳,墨管家,卻不知道小的怎麽開罪您老了?”宋山稍緩過勁來,也不曾惱怒,反而麵帶不解和些許驚怕之色,朝墨子幽問道。
墨子幽見自己一腳將他踹的吐血,心中也有些害怕。生怕這事兒被他或者他幹爹,捅到城主大人那裏去。
此刻見他並沒有發怒,心中才稍稍安定,惡聲惡氣的說道:“不該你問的少問!今日我便是替你幹爹教教你,什麽叫規矩!”
說完,便狠狠瞪了宋山一眼,轉身便走。
“多謝墨管家教誨,小的定當銘記於心!墨管家慢走!”宋山朝墨子幽背影朗聲說完,眼中厲芒驟現,從地上爬起,朝地上吐了一口血沫,“啐!什麽東西!老子記著了!總有一天,老子要讓你跟你那個死鬼老爹一樣!嘶,媽的,這一腳真狠……”
輕輕揉著胸口,宋山一瘸一拐的往府內後院而去。
後院書房之中,城主元真仍是滿麵愁容,心中盡是前兩天極幽宮傳過來的命令。
閻羅傳人出世,攪動四方風雲。我這冥海城,本就是窮山僻壤,若是再叫那些人鬧上一回……唉,當初真不如便投了天蕩城,哪怕是當個城衛軍小校,也比現在強啊。
手中撫摸著冥海城城主大印,元真心中實在煩悶得很。
“老爺,怎麽了您,怎麽這般愁苦?來,我給您沏了杯靈茶,您消消氣啊…”
一個相貌端莊,體態豐盈的圓臉杏眼女子,手中端著一盞茶,從門外進了來。
元真一見,臉上憂愁盡去,笑著起身迎過去,將茶盞接過,柔聲道:“我的好夫人啊!這般的粗活,叫丫鬟做就是了,哪裏還要你親自動手。”
夫人掩嘴輕笑,嬌聲道:“老爺疼愛我,我自是知道。可是我區區一個弱女子,不能為老爺分憂解難,便已是不對,若是連這樣的小事都做不來,哪裏對的起老爺您啊!”
說話間,便整個人便往元真身上貼了過去,將元真左手抱在懷中,輕輕搖晃。豐盈的軀體,讓元真瞬時渾身一顫。
忙將手中茶盞放在書桌上,騰出手來的元真便從夫人的纖纖玉手,慢慢的往肩背撫上去,眼中欲火大熾,“真是我的好夫人啊!不過,誰說你不能為我分憂啊,隻要你在我身邊,我便什麽憂愁也沒有了!”
說著,手已經從肩頭轉下,便要往蜂腰探去。
“嗯~討厭!”城主夫人吐息如蘭,眼中春波蕩漾,說是討厭,身子卻如被抽了骨頭一般,緊緊貼在元真身上。
元真更是按捺不住,轉而直接將佳人身軀緊緊抱住,用力的揉搓,似要將她揉進自己的身子裏一樣。
“啟稟大人!小的宋山有要事求見!”
正在屋內兩人興致高昂之際,宋山尖細的聲音,傳了進來。
手忙腳亂的整理好身上的衣物,屋內兩人,瞬間便又成了威震一方的城主大人,和端莊高貴的城主夫人。
“咳,進來!”元真坐回書桌後麵,沉聲道。
宋山低著頭小碎步進來,彎腰一禮,道:“大人,宋管家叫我來問問大人,今天晚上的宴會,可需要安排歌舞?”
元真正端著茶,一聽此問,當即不悅道:“這般小事也要來問我嗎?以往如何便如何!嶽道兄又不是第一次來,難道還能比之前慢待他嗎?”
宋山聽得元真話中的怒氣,將腰壓得更低,輕聲道:“大人說的是。隻是,府中的歌姬舞姬,前番都被大人您遣散了…眼下……”
元真聞言一滯,不由得轉頭看向坐在一邊的夫人。城主夫人卻一撅嘴,飛了個白眼。
見此,元真便知道,定是夫人聽得上次自己與一個歌姬調笑的事,便假借自己的命令,將府內的歌姬舞姬,一並遣散了去。
想通此節,元真立時尷尬不已,遲疑了好一會兒,方才道:“既然,咳,既然這樣,那你們便到城中大的酒樓茶館,去請人吧。”說完卻又怕夫人不高興,便道:“請些幹淨的,不要什麽人都請。夫人,不知這樣可否?”
宋山見城主大人這般,心中想笑,可卻又不敢,憋得很是難受。
城主夫人,見城主當著手下的麵,便這般問她,心中也覺微微一喜,“老爺您說如何,便是如何。哪裏輪得到妾身置喙?”
“既如此,宋山,你便按我說的去辦吧!”
宋山應了聲諾,便要轉身退出。可因為彎腰久了,加上方才墨子幽那一腳,便在他躬著腰轉身之時,忽覺胸口一疼,腦中霎時一白,竟直接撲倒在了地上。
“嗯?宋山,你這是怎麽?”元真見宋山似是沒站穩一般,眉頭一皺。
素知城主大人最重規矩,宋山忙從地上爬起,便想開口請罪。可以一開口,便是一口血湧了上來,極力忍住,方才沒有直接吐出。
元真何等人?一見宋山這副樣子,直接便是神識一掃。隨即眉頭更緊,“怎麽?跟人打架了?”
宋山強行將口中逆血吞咽回去,一五一十的將路遇墨子幽之事,稟告給了元真,其中自然也夾雜了一些抹黑之詞。
元真一聽,立覺本來已被壓下去的火氣,又湧了上來。
“這個不像話的東西!真是把他老子的臉都丟盡了!”一聲爆喝之後,元真深吸一口氣,“好了,這事兒我知道了。你去找魯先生給你看看,莫要落下了病根子。”
宋山聞言一喜,謝了聲,便故作委屈的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