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8~080章
第078~080章
「呵,性子還挺烈,可如今你都已經落到我手裡,再凶又有什麼用?」
張夔笑著抬腳,這次居然是想踩在青衣人的臉上,可青衣人又哪裡肯受此侮辱,他一翻身,立刻便從張夔腳下滾了出去。
見青衣人居然還想掙扎,張夔冷笑:「放棄吧,就算你再掙扎也無用,你是逃不掉的。」
青衣人隨即也冷哼了一聲:「就憑你也想弒神?」
「若是在你全盛時期之時,我確實不能拿你怎麼樣,甚至你伸出一根手指頭就能捏死我,可誰讓你剛才為了這些螻蟻的性命自損修為呢?」
「所以這些人的性命便是你為了讓我損耗修為而設下的陷阱?這些人可都是你的同族。」
「很快就不是了,很快,我就能成為跟你一樣的神族了,只要我吞噬了你!」
青衣人眸光微閃,張夔卻沒有看到,他只看到趴在地上原本應該高高在上的神靈的身形已經慢慢潰散了。
只要他耐心等到這尊神靈將散未散之際,便能將他吞噬,吸收他的神力,成為一尊半神。
到那個時候,他還怕什麼正道人士的追殺?
而成為半神后,他也不再懼怕失去法力,經歷生老病死。
想到這裡,張夔的表情便越發瘋狂了起來,他一把掀下頭上的兜帽,露出了自己那張俊美蒼白卻陰霾的臉。
「你的神力,是我的了……」
張夔猛然伸爪朝前衝去,卻在這時,空氣中突然傳來了「碰」的一聲劇響。
「誰?」
「放,放了他……」手中舉著槍的年輕警察從陰影處走了出來,「舉起你的雙手投降,要不然我就開槍了。」
「呵,螻蟻。」
張夔根本不將這個年輕警察放在眼裡,並不理會他的話,結果他卻沒想到這個小小的螻蟻見他朝青衣人撲過去,居然真的沖著他的心臟「碰」的開了一槍。
如今張夔的已經修鍊得無比強大,那顆子彈也只能讓他的身體彈動了一下而已。
看著打在自己心口卻彈到了地上的子彈殘骸,張夔的表情瞬間變得無比可怕。
他沖年輕警察伸手一抓,原本距離他很遠的年輕警察立刻便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吸了過去,被張夔舉著脖子掐在了半空。
「小小螻蟻居然敢在我面前放肆,還敢開槍打我?你好大的膽子,既然你不怕死,那我就成全你!」
年輕警察恐懼的睜大了雙眼,可是他卻沒有求饒,他被掐住脖子無法呼吸,手中的槍也拿不穩,一下就掉到了地上,卻一直掙扎的轉頭。
「逃,快逃……」
蓬萊驚訝的看著這年輕的小警察,他這是在叫她逃嗎?
不過就算這個警察想犧牲自己的性命救她,她卻也是不能逃的,而且時間已經到了。
「你不應該用這種方法算計我。」
張夔正想殺死手中的年輕警察,結果卻看到原本應該趴在地上的神靈居然慢慢的站了起來,原本渙散的身體也逐漸的凝實。
「怎麼可能……這是怎麼回事?」
「我耗損自己的修為救了這麼多人,老天爺怎麼可能不給我一些饋贈?」
若不是知道救下這些人的性命可以讓她獲得不少功德,她剛才也不會去冒那麼大的險,畢竟她也不是什麼無私奉獻的聖人,為了這些凡人犧牲這種事,她怎麼捨得干?
見自己的修為果然回來了,還上漲了不少,蓬萊笑了。
「放了這位警察小哥哥,我還可以考慮給你一個全屍,否則,休怪我將你挫骨揚灰!」
「不,不可能,你怎麼可能會恢復?」
「大概是因為,老天爺活了吧。」
否則又如何解釋她所獲得的功德是從哪裡來的呢?老天爺都沒有了,誰會給她功德?那必然是這個天又活了!
見張夔不打算放下手中的人質,蓬萊一道神力打過去,立刻便讓張夔鬆了手。
蓬萊瞬身過去,將差點被張夔掐昏的警察小哥放到了地上,然後手一勾,原本掉到地上的木劍便回到了她手上。
「張夔,我現在有兩個問題要問你,你最好老實的回答,不然,我可不會讓你死得太輕鬆。」
見這尊神靈已然完全恢復,張夔頓時滿臉灰敗之色,若這尊神靈恢復了的話,他只是一個凡人,如何能從一尊神靈手中逃脫?
「第一,弒神是怎麼回事。」蓬萊面無表情的將木劍架在了張夔脖子上,「你剛才又是怎麼知道我會出現,還用這些凡人的性命算計我,難道這種事情你已經不是第一次做了?」
「你以為我會告訴你嗎?」
蓬萊笑了:「那你覺得在一尊神靈面前,你能保留你的秘密嗎?若不是你盜用了我的恩人的臉,你以為我還會給你逼逼的機會?」
「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意思。」
「你不需要知道,既然你不想告訴我,那我想要的東西就只好自己來拿了。」
一個作惡多端的人即使經歷了幾世的轉生也無法改變其本性,像張夔這樣狡猾的惡鬼,就算已經走投無路了,卻也絕對不會束手就擒。
所以蓬萊就不打算再跟這人繼續羅嗦了,免得將人再次放跑!
「你,你不能殺我……」
見面前的神靈動了殺意,張夔連忙轉身欲逃,可他卻哪裡能逃得過,他還來不及轉身,那柄看起來平平無奇的木劍已經自他胸口穿過。
這一次,蓬萊沒有再刺歪。
張夔轟然向後倒去,一雙眼睛還睜得大大的,充滿了不甘,而那自他胸前穿過的木劍則是重重的插入了水泥地面里,化去了偽裝,變成了樹枝原本的模樣,只是枝葉上多少沾了些血。
由於心臟被刺穿,張夔胸前背後都被開了個大洞,鮮紅的血很快便溢了出來,流到了蓬萊的腳邊。
蓬萊繞過血跡,蹲在了張夔面前。
張夔死去后,皮肉瞬間老化,變成了一個近百歲的老頭的樣子,皮膚皺巴巴的披在骨頭上,看起來可怕極了,而他的一雙眼睛,卻還不甘地睜得大大的。
「就讓我來看看你的弒神論到底是怎麼回事吧。」
蓬萊伸出手虛虛的放在了張夔額前,很快,屬於張夔這麼多年的記憶便如走馬燈似的出現在她的腦海里。
張夔是惡鬼轉世,不知道作惡多端了多少世,就算這一世變成了道門中人,還繼承了道家法器,成為了道家的天之驕子,可他的本性卻跟真正的道家人完全不一樣。
失去法器是他由善轉惡的一個契機,可就算不失去法器,以張夔偏激自私的本性,將來也必定會為了自身變得更為強大而作孽。
張夔前半生的記憶並沒有透露出蓬萊想要的東西,不過再與她交手之後的記憶里,卻出現了一個年輕俊美的和尚,而這個和尚,便是弒神論的關鍵!
上次張夔被她打傷,一邊害怕她,卻又一邊想報復她,甚至還想要成為邪神。
張夔在邪道混了那麼多年,自然也混出了些名堂來,早些年他就知道邪道有人成了半神。
只是成為半神的法子張夔之前卻並不知道,不過就在張夔苦惱之時,一個自稱靈師的俊美和尚來到了張夔面前,並交給了他一個鈴鐺。
這個鈴鐺曾是一位神靈的法器,只要有了這個鈴鐺,便能察覺神靈的蹤跡。
所以說張夔不是碰巧出現在這裡,而是故意拿那些人的性命來算計她。
靈師也告訴了張夔,神靈雖然強大,但神靈消散的前一刻卻是非常虛弱的,如果能在那個時候將祂吞噬,那吞噬祂的人便能成為半神之尊!
「半神,靈師?」
從張夔的記憶看來,那位靈師顯然已經是半神之尊了,他既然已經是半神了,自然不可能不想再前進一步,而吞噬其他的神靈,顯然是個不錯的法子。
蓬萊看得出來那位靈師父就是沖著自己來的,他之所以不自己動手而是命令張夔對她動手,只不過是拿張夔當做一個炮灰而已。
那位靈師並不知道她的深淺,自然不敢冒冒失失的衝到她面前來,所以找個炮灰先試探試探她才是他的真實目的。
只可惜,蓬萊通過張夔的記憶並沒有看到這位靈師的長相,也無法算到他如今在什麼地方。
「如今除了我之外差不多已經沒有神靈了,那位靈師應該還會想辦法來找我麻煩才是,沒想到張夔是解決了,後面居然有更大的麻煩等著我。」
而她怕也是被那位靈師抓住了喜歡多管閑事的特點,特地針對了,不然張夔也不會鬧這一場。
只是,那位靈師到底是怎麼鎖定她,知道她的神仙的?難道,他就是那隻鬼嬰的主人。
想到自己上次接觸到的神力,蓬萊表情漸漸變得無比凝重。
卻在這時,一個無比邪惡,還散發著陣陣惡臭的惡鬼突然從張夔的身體里沖了出來!
蓬萊連忙回神,知道張夔這是趁她走神變成了鬼想跑,立刻便打過去了一道神力,要將他就地打散,結果拖著重傷的身體突然出現的紅衣女鬼卻突然擋在了前面。
「滾開!」
帶著神力的咆哮聲壓過去,差點壓得紅衣女鬼當場魂飛魄散。
「你仔細看看這隻惡鬼是誰?」
蓬萊一跺腳,地下立刻躥出了一道道金色的鎖鏈,將正欲逃跑的張夔死死的纏住,動彈不得。
女鬼驚魂未定的抬頭看向蓬萊:「什麼意思……」
蓬萊冷笑了一聲,伸手剝走了惡鬼偷走的屬於万俟堯的一點靈光,瞬間,那惡鬼的容貌便發生了變化。
本來惡鬼渾身纏繞著怨氣模樣已經足夠可怕了,那道靈光被剝走後,惡鬼更加恐怖的真實面貌便暴露了出來。
因為作孽太多,他幾乎長了好幾個長滿了膿包的腦袋,身體非常龐大,面容更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醜陋。
「你可看仔細了,這根本就不是万俟堯,而是輪迴了幾生幾世都不忘作惡的惡鬼,你先前身為一隻靈鬼難道都看不出來他身上帶了幾生幾世的罪孽嗎?」
女鬼震驚的瞪大了雙眼看著那惡鬼,許久,她突然抱住了自己的臉仰頭髮出了一聲可怖的尖哮:「怎麼……會,不可能……我認錯人了?我怎麼會認錯我相公……啊啊啊啊啊!」
蓬萊見女鬼居然要魂魄自爆,立刻便用一道神力壓制住了女鬼。
「你若是現在死了,我拿什麼跟万俟堯交代。」
「交代……什麼意思?」
女鬼猛然朝蓬萊看了過去,眸光既驚訝懼,又希翼。
蓬萊嘆了口氣:「就算你認錯了人,但你助紂為虐是事實,我並不鄙視你們那偉大的愛情,可你明明知道愛人做錯了事卻還選擇幫助他,光這一點,我就不能饒恕你。」
「可,可我若不幫他,他就要死了。」
「死了就死了,他都不肯跟你一起當鬼,你覺得他還是你愛的那個男人嗎?」
女鬼張了張嘴,無法再為自己解釋,也無法為自己開脫:「你……知道我相公在何處嗎?他如今過得好不好?」
「可以說是好,也可以說是不好。」蓬萊走到了女鬼面前,「其實我認識万俟堯還沒多久,我剛認識他的時候,他一直在一個地方等著,不肯去投胎,也不願走動,後來他才告訴我,他在等他妻子。」
雖然只說了這麼一點點,可女鬼已經捂住了自己的臉,泣不成聲。
「我……我不該認錯的。」
「認錯人其實也怪不了你,三千多年前万俟堯剛去世時被引渡到了地府,可因為他剛死不久,對生前的記憶非常模糊,於是便忘了你們約定的地點,一直守在奈何橋邊,等待著與你團聚。」
「我,我乃殉情自盡,自殘身體而死,有罪孽在身,地府的鬼神又怎麼會引渡我,所以我只能在人間遊盪,做一個孤魂野鬼。」
蓬萊沒想到這女鬼居然是自盡而死的,因為一般自盡而死的鬼身上都很有很重的怨氣,會變成地縛靈,不能四處遊走,這女鬼身上雖然背了許多孽債,卻沒有怨氣,想必她自盡之時心中並無怨恨,只是單純的想隨著自己的丈夫一道去了。
卻沒曾想,万俟堯去了地府,她卻只能當一個孤魂野鬼。
自盡的人身上也會背上孽債,原本是不能修成靈鬼的,可蓬萊上次見到這個女鬼的時候就發現她曾經是只靈鬼,而除非她在死後不斷的積德行善,否則是做不成靈鬼的。
而若不是這隻鬼曾經是個靈鬼,說不定上次就已經被蓬萊那一劍殺了。
可她做了三千多年的靈鬼,若不是因為錯認了張夔,為她行惡,現在她說不定都修成人身了,如果沒有張夔,女鬼說不定也已經找到了万俟堯,結果,這一場陰差陽錯卻害了他們兩人。
「世事無常。」蓬萊突然感覺到了什麼,朝一個地方看了過去,「三千多年前,記憶模糊的万俟堯在奈何橋等了太久,一時不防被一個惡鬼偷取了身上的靈光,而後那惡鬼便冒充万俟堯不斷的輪迴轉世,所以,也不怪你會認錯。」
魂魄每次轉世本來就是一次重組的過程,經過多次的重組,自然是跟原本的自己越來越不像了,能留下一點點曾經的氣息,已是極其不易。
所以張夔身上那一點靈光便能成功的騙到這女鬼,讓她以為張夔便是自己的丈夫。
「他還在等我嗎?在我們約定的地點?可是我不記憶了,我早就不記得我們約在哪裡了,我是自盡而亡,丟失了很多生前的記憶,所以我只能到處找他,可怎麼也找不到……」
直到七十多年前意外遇見張夔。
女鬼搖搖晃晃的跪倒在地上,臉上滿是血淚,她抬起淚跡斑斑的臉,模樣卻便不可怕。
「如果他還在等我,您就告訴他我早就已經魂飛魄散了,不,您告訴他我早就投胎,不記得他了吧。」
「你不想去見他嗎?」
「我想,怎麼不想,可是我不能……」女鬼顫抖的伸出自己蒼白的雙手,「我現在好臟,我這個樣子怎麼見他,不,我不能去見他,我不能讓他知道我害人了。」
蓬萊看著女鬼沒說話。
女鬼以為面前的神靈不肯答應,便哭著不住的磕頭:「我求求您了,讓他不要等我了,不值得,真的不值得,我求求您了……」
「可是怎麼辦呀。」一個清朗的男聲突然在空氣中響起,一身青色衣袍的万俟堯在空氣中現出了身形,「我已經看到你了呢。」
女鬼突然愣住了,抬頭朝万俟堯看去。
万俟堯勾起唇角笑了,他朝女鬼伸出手,招小狗似的招了招:「囡囡過來。」
女鬼沒有動,還想跑,可是她才剛剛從地上站起來,突然就被青衣男子抱緊了,青衣男子笑眯眯的,一下有一下的輕拍女鬼的背,安撫著她。
「沒事兒了,我在呢,咱不哭了。」說著,他緩緩轉頭看向蓬萊:「謝謝你幫我找到了她,我先前覺得您神色不對,便一直偷偷跟著您,非常抱歉。」
「你不用跟我說抱歉。」蓬萊雙手環胸,遠遠的看著這一男一女兩隻痴男怨女鬼:「其實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這件事才好,你自己看到了也就省了我跟你解釋的功夫了。」
女鬼逃脫不了万俟堯的控制,突然便大聲的抽泣了起來:「我殺了許多人,也做錯了很多事,你不要抓著我,你讓我走。」
「我知道,我都知道了,這事也怪我,都怪我非要在奈何橋上等你,人沒等到,還被惡鬼偷去了靈光,要不然你也不會誤會他是我的轉世,怪我,是我不好。」
万俟堯溫柔的擦去了妻子洶湧的眼淚,還親了親她不住顫抖的眼皮。
「是我錯了,我就不該在生前太寵愛你,寵得你這麼單純,寵得你這麼依賴我,若非如此你也不會因為那隻惡鬼去害人,說來說去,都是我的錯,我應該養得你獨立一點的。」
「我依賴你,怎的還是你錯了?」
「當然是我的錯了,怪我沒有養好你,怪我讓你受委屈了,所以你做錯的事也有我的責任,我……若不是我將你養得這麼乖,也不會我說什麼你都認為是對的,害得自己犯下如此大錯。」
「不,我知道那是錯的,你不想死,我就幫你活著,就算去害人,就算日日飽受良心的譴責,我只是想幫你……我太壞了,太自私了,為了你,我害了那麼多無辜的人,可那個卻不是你,這,這一切都是我一個人的錯。」
「……」
蓬萊就這樣靜靜的看著這兩隻鬼瘋狂在那兒自責,話都插不上去,狗糧倒是吃了一盆又一盆。
然而就在蓬萊想要出口打斷時,万俟堯自己打斷了。
只見他深深的看了自己的妻子一眼,而後便一揮袖袍,朝蓬萊跪了下來,額頭與手心都碰在了地上。
「看在小鬼勉強也算救了您一命的份上,可否再滿足小鬼一個願望。」
蓬萊以為万俟堯是想救自己的妻子一命,便沒有回答,万俟堯是救過她,但這無法抵消女鬼造的孽。
就算那並非出至她本心,但孽債都在她身上,她是無論如何都逃脫不了的。
誰知万俟堯卻並未給自己的妻子求情,而是道:「求您給我們一天的時間,只要一天便好,我等了足足三千多年,為的就是這一天,哪怕只有一天,我也想好好珍惜。」
「你不為她求饒嗎?」
「做錯了事總是要付出代價的。」万俟堯拉著女鬼跪下,然後再轉頭笑著看向蓬萊,「我們只要這一天,之後,便罰我們生生世世為豬為狗,被人驅趕,被人宰殺,被人厭棄,吃盡人世百苦,直到贖清我們的罪孽。」
蓬萊神色複雜的看著万俟堯:「你真的願意拿生生世世投胎成牲畜來換取這短暫的一天。」
万俟堯燦爛的笑了:「這一天已經相當我們的一輩子了,怎麼能說是短呢。」
女鬼抽泣的抓緊了丈夫的手:「我也願意生生世世為豬為狗,就算再也當不了人,就算我們以後不再記得彼此,不能再當夫妻,不能再相愛,我只求這一天,一天就夠了。」
蓬萊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只好對万俟堯道:「你本來可以不用受罰的,畢竟錯並不在你。」
這次万俟堯沒有笑了,他轉頭認真的看向身旁的妻子,彷彿要將她的模樣永遠的刻在心裡:「她或許不夠聰明,過於天真,也不夠善良,還有些自私,但我不能沒有她,與其看著她受罰,我自己一隻鬼寂寞的活著,或拋下這一切轉世投胎,我還不如跟她一起受罰。」
說到這裡,万俟堯又笑了。
「而且,我也拋不下她,不捨得她一個人去受苦。」
蓬萊重重的嘆了口氣:「如果你們心意已決,我可以成全你們。」
「求您成全。」
万俟堯不帶一絲猶豫,立刻便重重的沖蓬萊將頭磕了下去,女鬼見了,連忙也磕了個頭。
「求您成全。」
「我也不是那種不近人情的冷酷神仙,既如此,我就給你們一天的時間,一天之後,在這個地方,我親自送你們去轉世。」
這對鬼夫妻立刻露出了開心的笑臉,就好像他們不是獲得了一天的重聚時光,而是真正獲得了一輩子似的。
「行了,別礙我的眼了,走吧。」
万俟堯沖蓬萊道了謝,連忙便拉起了妻子的手:「您放心,等時間一到,我們一定會回來的。」
蓬萊表情冷漠的揚起唇角:「就算你們不想回來也逃不了,區區一對鬼夫妻,還能上天了不成。」
聽了這話,万俟堯笑了笑,沒有再羅嗦。
兩人很快便手拉著手走進了黑夜裡,恍惚間,蓬萊彷彿聽到女鬼的聲音抽抽搭搭的響起。
「我我,我們去哪兒呀?」
「去我們約定好了的但你卻忘了的地方,我們就在那兒呆一天吧,哪兒都不去,比起走來走去四處晃悠,我們不如好好記得彼此,說不定轉世成了別的東西我還能記得我的小囡囡呢。」
「可那樣記得,不是更難受……」
「沒關係,那就我一個人記得便行了,我想記得你。」
「那不公平,我,我也要記得你……」
「好,那就我們都記得。」
「對不起,是我太自私了,其實我一個人受罰就好了,非要拖著你,讓你跟我一起受苦,你本來是無辜的,那位神仙說得對,你不應該受罰的。」
「明明是我把你教壞了,我當然應該受罰,若不是我將你教壞了,我們也不會只有這一天了……聽話,這一輩子,最後再聽我一次話吧,不要惹我生氣了。」
青衣男子緩緩的將嬌小的紅衣女子抱在了懷裡,他雖然如往常一樣笑著,一道血淚卻緩緩落了下來。
「乖啊,囡囡,這一輩子,一定要抓牢我的手,可不能再丟了。」
「……你哭了嗎?雖然沒有聲音,但我現在是鬼,我聞到你的眼淚的味道了。」
「沒有哦,我才不會哭。」
這一輩子對他們已經夠長了,就算沒有將來又如何?他一點也不傷心,有的只是滿足,他只是有點可惜,他們就只有這一天的時間了。
蓬萊沒有再聽下去,轉頭看向被纏在地上的張夔。
張夔死死的盯著兩隻鬼離開的方向,這一回居然連逃跑都忘了。
蓬萊看著張夔這震驚的模樣,忍不住笑了:「怎麼?看上人家老婆了?可惜了,人家名花有主,而且就算人家沒主,也不是你可以覬覦的。」
之前女鬼誤以為張夔是万俟堯,自然對張夔逆來順受,一直討好張夔,幫助張夔,為張夔無私奉獻,恐怕就連張夔也誤以為自己前世就是万俟堯。
然而,這一切卻都是他偷來的。
不管是万俟堯的氣息,長相,還是女鬼對他的愛。
之前張夔對這女鬼可不怎麼放在心上,還差點讓這女鬼替他受死,可現在居然是這副表現,實在是搞笑得很。
「万俟堯……哈哈哈,我是惡鬼?我是一隻偷竊了万俟堯身份的惡鬼?」
張夔像是完全無法接受這個現實,整隻鬼都崩潰了,之前他最厭惡的事便是被當做「前世」的万俟堯,可是現在他最無法接受的事卻是,他不是万俟堯。
他不是那隻女鬼深愛的男人,他不是她心心念念找了三千多年的人。
這,這多可笑。
他居然不是!
「……你還不殺了我,在等什麼?」
「他們都要生生世世輪迴贖罪,你以為我會讓你就這麼灰飛煙滅么?誒,你覺得生生世世都輪迴成不停生豬仔的母豬怎麼樣?我覺得挺適合你的,而且我還會保留你的記憶,讓你眼睜睜的看著自己不停的被公豬拱,不停的被公豬拱,然後生了一胎又一胎,一胎又一胎,生生世世,不得解脫……」
蓬萊眼神陰森的瞪著張夔,讓你踩勞資,還TM想踩勞資的臉?還真當她是什麼心懷大愛的聖母呢?
不等張夔驚恐的選擇自爆,蓬萊一揮手,直接便強制張夔輪迴成母豬去了。
「想死,想魂飛魄散?我會讓你死得那麼簡單才怪,而且你造的孽那麼多,恐怕做個幾百世的母豬都還不了。」
雖然現在的人什麼樣的寵物都養,養肉豬的也不在少數,可有她的神力烙印在,包準張夔只能投胎成被公豬拱到死的老母豬,還要生崽崽生到不能再生被凡人宰殺吃掉,每一世都是如此。
也只有這樣,才能贖清他不知道積攢了多少世的罪孽。
而另外兩隻鬼就不會這麼凄慘了,說不定他們運氣好偶爾一兩世能成為人的寵物呢。
總之,她看在万俟堯救過她的份上也不會對他們兩個打上這麼屈辱的神印,就讓他們自由輪迴吧。
輪迴成什麼豬,什麼狗,都要看他們自己。
解決了張夔后,蓬萊轉身正要走,可突然想起了什麼,手一揚,一個造型簡單卻顯然很有些年代的金鈴鐺便從張夔的屍體上飄了出來,落到了她的手心中。
「這也不知道是哪位倒霉神仙的法器,怎麼還有紅繩?難道是月老?」
看著連接在鈴鐺上長長的一條紅線,蓬萊實在是想不到擁有這樣一個法器的神仙到底是哪尊神,所以只能先自己將鈴鐺收起來了。
可就在蓬萊想回去時,一轉頭就見先前突然冒出來的年輕警察正木木獃獃,安靜如雞的看著自己,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蓬萊朝他走了過去,他也不躲,大概是嚇傻了,只是傻乎乎的抬起頭來。
「小傢伙,剛才謝謝你了。」
其實若不是張夔看她快要消散廢話太多,這個警察又從中打岔幫她拖延了一下時間,搞不好剛才她就真的涼了。
畢竟救人到等到功德回饋也是需要一定的時間的,所以這個小警察也算是救了她一條狗命。
「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就被那個邪道吞噬了。」
「為,為人民服務是我們的……」
小警察木木獃獃的,都不記得後面的話是什麼了,只能著急的睜大了眼睛看著面前這有可能是神仙的道士。
只可惜這個道士雖然明明白白的站在他面前,他卻無論如何都看不清他的樣子。
「原來神仙也是你們警察要保護的人民嗎?你們這些凡人雖然有些很討厭,但……惹人喜歡的更多,好了,我該走了,你救了我的命,我許你一個心愿,這個神像給你,來日若你想許願,沖著它就好了。」
蓬萊朝小警察懷裡扔了個拇指大小的小神像。
「只有一個願望哦,許完神像我就收回了,所以謹慎使用。」
扔完神像蓬萊便直接走了,根本就不理會那警察的反應,也不打算收拾爛攤子,因為這一次她非常機智,並沒有暴露自己真實的模樣,所以就算這些凡人發現了神跡,也找不到她呀。
至於這個世界上到底有沒有神仙,凡人們創造的輿論該如何解決,那就不是她該煩惱的事情了,總之,肯定會有人幫她煩惱,幫她解決的。
這畢竟是一個信奉獻科學的世界,這種封建迷信的東西當然會有人出來搞定。
蓬萊回去的時間並不晚,她到家時,霍執正抱著兒子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而電視里報道的不是別的,正是剛才連環車禍死了無數人,可那些人又莫名其妙復活的新聞。
雖然有一股力量很想將這個新聞壓下去,可在場的人實在是太多了,那些人中不乏一些娛樂記者,所以這件事最終還是曝光了。
霍執轉過頭來,眸光漆黑的看向自己的新婚妻子:「你乾的?」
「俗話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看我救了這麼多人,不是大好事嗎?你那麼緊張幹什麼?」
「救人是好事,但如果因此暴露你神仙的身份的話,說自私一點,我不想你救。」
若是讓普通人知道這個世界居然有神仙存在,所有人都會發瘋,而發起瘋來的人不知道都能幹得出什麼事來。
而現在這個世界瘋狂的人太多了。
與其讓她暴露自己神仙的身份惹來無數的覬覦與麻煩,他寧願她就這樣看著什麼也不做。
霍執明白自己的想法很不對,可他不想她有事。
看著霍執看著自己的眼神,蓬萊突然想起了那隻女鬼,可正當她想說話時,霍執卻一言不合眼睛一翻就地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