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會難受,對麽
每個人都有寒酸的一麵。
因為喝了太多的酒,為了醒酒,從酒吧出來之後,我沒有打車,一個人順著街道往回走。
時間不早了,路上人特別少。
冷風吹過。我差不多已經清醒過來。
穿過天橋,我和迎麵走過來的那個人,看著眼熟。
他手裏抱著一床被子,徑直的走。
我伸手打招呼,他竟然沒理我。講真的,我特別好奇,於是悄悄跟在他身後,看看他晚上到底在什麽地方住。
他真的不知道後麵跟著人,七拐八拐,拐到一條胡同裏,甚至還有人跟他打招呼。
“來了,小兄弟,今天怎麽回來的怎麽玩。”
安良不知說了些什麽,聲音特別小,聽不太清楚。
我看見他,直接把被子鋪在地上,然後麻利兒鑽進去。
我叫突然被人給鉗住,並且一聲氣沉丹田的怒吼,“誰特麽的踩著老子頭發了。”
聲音就是在我腳下發出來的。
嚇得我,打了個激靈,回神一看,終於在地上有人在扭動。
我特麽的剛才壓根兒沒注意,腳下還有個流浪漢。真是日了吉娃娃了。
“怎麽了,老薛。”
我開始慌亂,用包把那隻手打開。然後跑了。
跑到大路上,整個城市依舊被燈光璀璨包圍著,走在大街上的每個人,都看起來沒煩惱。
這些人。不,就算是我自己,都沒想到,會有人住在胡同巷子裏,蓋著單薄的被子。
安良,這樣真的值得麽。
明知道,最後,可能結果不如願。
第二天,我在辦公室門口看見我們的客戶經理,皺眉,表情特凝重的等著我。
“是股價跌了?“我努力控製好自己的表情。
“跌了。最近劉氏的那些員工,都在造謠,說您···”
我看經理一眼,知道他想說什麽,這不奇怪。
劉氏的那些人,到處講我壞話,說什麽我被他們老板給潛規則了,說我就是這樣,把他們公司差點兒弄垮。
“是他們老板自己作到這個地步的,怪不得別人。”我笑笑,給幾份文件簽上名。
“還有一個件事兒。”經理麵露為難的看著我,“股價下跌的另外一個原因。”
“是因為言語吧。言董最近這段時間,在休息。”我抬頭,看他一眼。
他沒說什麽,把手裏的文件讓我簽了之後,就出去了。
一想到原因,我心裏還是有個疙瘩,言語現在這個狀態,都沒辦法出來露麵辟謠。
現在網上說什麽都有,還有的說的有摸有樣的,說什麽前幾天見過言語,言語現在根本不想管這個公司了。
放屁,全特麽放屁。真是什麽都敢說。
這種謠言什麽的,等到人們厭倦了,或者是被新的話題給吸引之後,就不會再提起。
我能做的是,努力照顧好兩個病號,外加公司經營好,撐到言語好起來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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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公司算是走上了正軌。那邊兒基本上有經理們照顧著。我大部分的時間,來照顧醫院這爺倆。
言雲霆來醫院的次數越來越少。
又一次我給言語去刷飯盒,因為病房裏的水龍頭沒修好,隻能去公共衛生間洗刷。
但是經過靠近衛生間的那個病房的時候,我親眼看見了言雲霆穿著病號服,手裏抱著自己的衣服出來。
我尷尬的坐在病房門口,竟然忘了讓路。
他眼神複雜,但依舊犀利的看我一眼,深深的歎了口氣,“這事兒,不要告訴言語,”
我端著飯盒,看著這個頭發花白的男人。點點頭。
這個人年輕的時候,再濫情,終究他是言語的爹。在病房裏看小可樂的時候,其實眼睛總是在有意無意的打量言語。
看到言語因為生病,怕我們這些陌生人的時候,眼神裏那種心疼和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真的特別讓人有觸動。
我回來的時候,還是悄悄的去問了下,言雲霆的病挺厲害的,
晚期,不再好救治了。
我回去的時候,言雲霆已經坐在小可樂病床前麵。
小可樂這段時間恢複的特別快,而且平時有爸爸陪著,爺爺跟著一起玩兒,還有瘦子說說,總是來承諾有時間會帶她去迪士尼玩兒。
言語還是老樣子,對任何人都害怕。
安良依舊每天都來陪言語。依舊每天穿的板板正正,即使有時候的衣裳不太符合自己這個年齡看起來老成。
但總體來說,都特別幹淨。
最近言語總是愛玩兒我手機,我手機上有小可樂先前下的連連看,言語可能是覺得好玩兒。
眼神空洞的看著上麵連在一切,消失的那些動物,笑得特別開心。
當然我除了工作,也沒有別的事情,就把手機給他玩兒。
一個星期之後,言語和小可樂都出院了,這些出院怕記者們得到消息來蹲坑。所以把兩個人給裹得特嚴實。
言雲霆把他的加長林肯借給我們,什麽話都沒說,也沒出來送我們。
其實坐上車我往外看言雲霆一眼,可能是我看錯了,但我確實看見他抹了眼淚。
他也不知道,還能再看言語幾次,他也不知道,言語還會不會清醒過來。
那是我們見到言雲霆的最後一幕,自此以後,他消失在我們的故事裏。
我們回到了四合院,主要是這裏生活起來比較方便,有自己的院子,還有很多空房間。
“安良,你住這一間吧。”我笑著對安良說。
安良特別靦腆,擺擺手,“不用了,我在北京有地方住,住在一個朋友家裏。”
我手上的肌肉都抽搐,這孩子死要麵子。寒冬臘月的,住在胡同裏,算是怎麽回事兒。
但這話我又不好說出來,在心裏憋得難受。
小可樂看我一眼,我心思果然瞞不過這個小棉襖。
小可樂笑得一臉天真無邪的仰頭看著安良,小手也拉著他的手,“叔叔,你就留下來陪我們吧,你在這兒的話,我和媽媽心裏都踏實,不然爸爸又這樣的話,我們弄不了。”
言語正在啃手機,大眼睛依舊空洞,我們都看他,他的哈喇子掉下來。
帶著口水,吧唧吧唧。啃手機。
安良伸手,將言語嘴巴裏啃得手機搶過來,擦去上麵的口水。
然後,拿著紙巾特別細心的給言語擦去口水。
言語特別安靜,雙手放在腿上,中規中矩坐在小板凳上,跟好孩子沒兩樣兒。
“爸爸一定是得小紅花的孩子。”小可樂笑著指著言語。
我心裏的思緒太多,所以不忍心再看言語這幅模樣。於是把孩子和言語交給安良照看。
去打掃了房間,然後去做飯。
是瘦子給我打的電話,他跟我說,劉氏公司,徹底的倒閉了。
我靜靜的聽著,然後笑了,壞人就應該遭到報應才是。
那頓飯依舊吃的特別艱難。小可樂需要我來喂,言語需要安良來喂。
言語相對來說,還比較懂事兒,吃東西特別安靜。倒是小可樂不安靜,總是在模仿言語吃飯。
安良很小心翼翼的在家裏轉了一圈了,小可樂喜歡纏著安良,跟他講解,到底哪裏是誰住的房間,講解的特別詳細。
最後安良出來的時候,眼睛裏帶著淚花。
觸景生情。
我記得上次我去山東的時候,看到言語住在那種地方,心裏一直在想,言語這段時間過得怎麽樣。而且給了自己一個不太好的臆想。
所以從那個時候開始,我能明白很多人,也能明白很多事兒。
“如果言語一直好不了的話,你可以一直住在這裏。參與言語後半輩子的生活。”我笑著說。
畢竟,言語現在隻聽安良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