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相見不見
“如果你實在走不動的話,我端過去就好,隻要領班不在的話。我怕我端過去,回頭他再找你麻煩。”
他的目光特別暖,我隻從我爸的眼裏看到過那種疼愛女兒的目光。這是我第一次讓一個和我爸差不多歲數的中年人感動的稀裏嘩啦。
偷偷做食物給我吃,阻止領班讓人把我扔出去,這一切都很感激。“
“慢點兒吃,要是不夠的話,我再給你煎一塊。”
我搖搖頭,死命往嘴裏塞最後一口。很好吃。
來德國這麽長時間,第一次吃到牛肉,很幸福。
痛經來的快,去的也快,休息了一個多小時,身體好多了。我唯一心疼的就是我那一個小時的休息,領班給我扣了今天五個小時的工資。
端著盤子慢慢走在餐廳的地毯上,領班依舊一臉輕蔑的模樣。
我那天聽其他打小時工的人說過這個領班,說她當時欺負一打工的孩子,各種顧客耍脾氣摔壞的餐具都怪在人家身上。那孩子打工一個月,工資都不夠陪餐具的,倒貼的錢,才讓人辭職。
不過我當看不見她。小時候我媽媽告訴過我,狗咬你一口,你不需要咬回去,因為狗是吃屎的,你是吃飯的。
我走在做角落的位置,麵帶微笑的將牛排給他擺好,然後將醒好的酒給他倒上。
因為當時我的身體還有些難受,所以根本沒興趣看這個男人長得如何,雖然這是我平時工作的一個樂趣。
那個時刻我隻想盡快完成任務,然後回到後廚,抓緊下班兒,畢竟已經很晚了。
他特別奇怪,將手繞過我手,把牛排推到了對麵。
他對麵是空位,一個人,愣是搞出了鬼故事的感覺。
看的我頭皮發麻。
酒杯他倒是端在手裏,輕輕搖晃。
“坐下吧。”
這聲音····
這聲音特別耳熟。
我死死盯著他,他麵無表情的抬頭看我。
“你這個點兒應該下班了,坐在吃東西吧。”他看了下手表,然後看領班兒。
我們領班隻是單純的看不起窮的黃人,隻要是小費給的足,甭管什麽膚色,她都特當爺來伺候。
言語用德語招呼領班。
領班麵帶微笑,踩著五公分的黑皮鞋一步一步優雅的走過來。
我一動沒動。
言語用德語問我是不是這個點兒該下班兒了。
領班悄悄剜我一眼,然後麵帶微笑的點頭。
言語依舊皺眉抿嘴,衝給我點頭,“你已經下班了,一起吃頓飯吧。”
我很無力看著言語,站的時間長了,腰又開始隱隱的酸痛。
為了防止跟剛才一樣,丟人的暈倒,我果斷的拒絕一起進餐的請求。
“我已經吃過了,要回去了。再見。”
我要走,被他抓住手腕兒。
“我們現在連一起吃頓飯都不可以?”悲憤,甚至有些懊惱的語氣。
我笑笑,看言語。
他和外麵的夜景很搭配,穿的衣服很貴,戴的腕表也很貴,進出的這家餐廳在當地也是小有名氣的。
看來在國內發展的還不錯,路遊應該把煩惱都給他解決了。不然怎麽有閑心跑到德國來吃牛排。
“就一起吃頓飯吧。”
語氣明顯軟下來。
我有些站不住,手扶了桌子,死命咬牙忍住。千萬不能在言語麵前倒下。
不能這麽不體麵,也不想得到誰的同情,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要走。
“我吃過了。”我大口大口吸涼氣,讓自己清醒一些。
“你怎麽了。”言語慌亂的站起來,用手扶著我肩膀。
我眼睛餘光看到領班用一種特別不可思議的目光看我。
我甩來言語的手,盡量邁了步子往後廚走。
那個華裔廚師正準備下班兒,“怎麽回來了?”
我微微笑看著他,“謝謝您幫我。”我深深鞠了一躬。
其實我就是為了說聲謝謝來的,可能這輩子遇到好人的機會不多,所以既然遇到了,那就好好說聲謝謝。
“這孩子,走吧。客氣啥。”他說完接了電話離開廚房。
我拿了自己的東西,出門打車,沒有一刻猶豫。
我甚至沒有從出租車裏看那個坐在最角落靠窗位置的男人。我不是怕他看過來,我是怕我看過之後,就放不下。
那也是我第一次在德國打出租車,真特麽的貴。從餐廳到我住的地方,竟然花了折合人民幣二百多塊錢。
錢包瞬間癟了下去,心疼的要命。
見到床,我感覺自己要解放了,趴上,將枕頭墊在肚子下麵,準備一夜就這麽睡了。
;路遊來了電話。
他腔調和以前不一樣,說話都有些醉醺醺的意味兒。我還聽到瘦子在電話那邊兒各種嚎叫。
“以淺以淺不要聽,路遊喝醉了,說的都是胡話,千萬不要聽。”
各種啤酒瓶子還有易拉罐稀裏嘩啦掉落的聲音,我本來就沒力氣,加上不知道他們究竟喝了多少才耍酒瘋成這樣,瞬間就炸了。
“有什麽事兒抓緊說,不說就掛了吧。”
我說完就後悔了,人家那麽大老遠的給你打一國際漫遊,難道有錢人的錢就不是錢?上來劈頭蓋臉給人懟一頓。
當然,我炸毛的原因主要是因為我今天看到了言語。
要是一直見不到他的話,興許時間會給我療傷治愈。這下不知道又要耽誤多少個睡眠夜來胡思亂想。
“以淺,以淺。言語,言語跑了···”
“什麽?”我心裏一驚。抓緊問路遊。
路遊那邊兒傳來特別大的轟隆聲,手機信號一下子不好了。我什麽都聽不見。
急的要命,呼喚路遊的聲音越來越大,導致對門來敲門兒讓我小點兒聲。
電話最終還是掉線了,我打過去,一直沒人接。
倒是後來瘦子給我來了一電話,瘦子說話也有醉意,但不如路遊醉的厲害,路遊剛才一直大舌頭。
“以淺沒事兒,這邊兒都挺好的,你好好在德國學習,回頭學成歸來哥們兒請你吃飯。”瘦子的聲音特別輕快,一點兒不像有事兒人的樣兒。
要不是我親眼見過瘦子被小潔拋棄之後,還和沒事人一樣照常吃喝參加聚會,回頭一個人哭成孫子的話,我指定會相信他說的。
“瘦子你給我說實話,我走之後,到底你們那裏發生了什麽。言語和藍色究竟怎麽樣了?”
瘦子在電話那邊兒沉默了幾秒,然後笑了,笑著說沒什麽,真沒什麽,一切都過去了。
得,我知道問不出什麽,但我有我的辦法。
我爸過去一個月之內發生的所有事情用百度搜索出來。輸入言語兩個字,出來的都是跟言語有關的新聞。
新聞基本上停留在我走之前的酒會那個日期,說是言語的複出酒會辦的特別意味深長,之類的話。這我絲毫不感興趣。
再搜查關於藍色的詞條,更是很久以前的。
路遊的詞條也是。
絕對發生了什麽,他們用自己的方法給摩擦掉。別人隻能靠猜測。
我心裏一直覺得不對勁兒。於是拿著衣服,忍著疼,按照原路打車回去。
言語早就離開了餐廳。我站在路燈下,給他打了很多遍電話,沒人接。
想想言語扯著我手腕的時候,手掌還是什麽地方軟的要命。就好像脫臼了一樣。當然這隻是我的猜測。
我對言語的手特別熟悉,一直牽手十指相扣,言語的手多長多硬我全都心裏有數。
我進去,厚著臉皮問領班,剛才坐在角落裏的男人往哪個方向走了。
領班出乎意料的對我笑得特別不自然,說她不知道那人去了哪裏。
“不過,他給我一筆錢,讓我平日對你好一點兒。”
我愣了一下,果然,外國人比較直接。他們根本想不到,這叫賄賂。
我衝出餐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