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他對你好麽
在我的印象裏，老北京始終是我看到的那個樣子，具有自己的古樸風格，就像我看厭了我的家鄉一樣，同樣，那些看厭了自己家鄉的人，來到這裏看北京的老城區。
走著走著就到了我曾經和言語一起住過的四合院，還是以前的樣子，我總覺得我很長時間沒來看過它，但它還是古樸的坐落在那裏。
看到西裝革履站在大門前的言語，我沒驚訝。
言語滿臉寒氣，和這段時間我見過的他沒什麽區別。
“我隻是路過。”我很尷尬的笑笑，指指麵前的房子。
言語皺眉，眼神特別犀利的看著我，微微點頭。
我們兩個很有默契的不說話，那種感覺特別像多年未見的老朋友，有很多想說的話，但不知道該說哪句。
那個時候，天氣不算是太冷，有燕子飛回來，飛的特別自由自在。我看直了眼睛。
就像，我曾經想給言語這種自由，讓他想幹嘛幹嘛，而不是，迫不得已每一天都生活在軀殼裏。
“我取消了和楊念希的訂婚。”言語抬頭看著天空。
那幾隻千裏迢迢從南方飛回來的燕子，他應該也看到了吧。
“嗯”我說。
“我要和妞妞結婚了。”
“嗯。”我說。
我們之間又開始恢複到了平靜的程度，那種平靜特別可怕。我怕我們有個人先服軟，然後一切就會變得不一樣。
“是妞妞爸爸幫我把舅舅們的股票轉讓弄到手，不然的話，我今天根本不可能把彥實擠下去。”
我能聽見手指骨節響的聲音。
隻是，我沒想到的是，我曾經自作聰明的認為，我把言語救贖出來，讓他重新得到以前擁有的，讓他不被看不慣我們在一起的人折磨。我沒想到，生活是這樣的，他爬出了一個坑。前麵走的，不是平坦大路，是一蓋了草的陷阱。
“很感謝你跟我說這些。”我微笑看著言語。
言語表情變化的特別明顯，眼中那種愧疚和心疼，幾乎將我掩蓋到窒息。
起風了，據說下午起風的話，明天一定會是好天氣。
頭發被吹亂。
言語幾乎下意識的手伸過來，指尖碰到我頭發，但是頓住。
我尷尬的往後退了一步，自己將亂的頭發攏到耳後。
他將手放下，然後默默的看著我。
我看看表，時間不早了，看來該回去了。
我正準備走，言語叫住我。
“一起吃飯吧。算是賠罪。”
我醞釀了很長一會兒情緒，然後輕輕吐出一口氣，再回過頭的時候已經是笑容滿麵，“不用了，我約了路遊一起吃飯。”
言語自嘲的笑了，“對啊，你成了別人的女人。我竟然一直忘記。”
我手在顫，怕他看見，插進口袋裏，繼續沒心沒肺的跟他告別。
“那就這樣吧，出來的時間夠長了，我怕路遊一直等我。所以回去了。”我想了想還是對他說：“要是結婚的話，千萬要給我一張請帖啊，不然的話，我也會和路遊一起去的。”
言語苦笑點點頭。
我看他最後一眼，這一眼，和任何時候的一眼都不同。
走到人民廣場，我看到很多人坐在噴水池邊沿上，有人看著自己孩子來回在廣場上撒歡兒，有的人拿著照相機在拍落日。
我拿著剛買的椰奶蛋糕放在嘴裏啃，咖啡放在身邊兒。看著緩緩要落下的夕陽，心裏感慨萬千。
剛才路遊給我打電話，說工作差不多完了，我們一起吃飯吧。
我說不了，我說我已經吃過了，其實那個時候售貨員剛把蛋糕遞給我。
我沒想到我以淺有一天，會撒謊撒的這麽從容不迫。
不想和任何一個人吃飯，隻想一個人好好待著，過自己的日子。
在我麵前走過一對兒七八十歲頭發全白的老人。
兩個人牽著手，走的緩慢，尤其是老爺爺，笑著給老奶奶指著天邊的火燒雲。
他們一生中，一定看過無數的火燒雲，也走過戰亂的年代。卻在今天兩個人看到火燒雲之後臉上的滿足，和洋溢的笑容，讓我特別感動。
不知不覺我也跟著一起笑，笑得和他們一樣滿足。
天蒙蒙黑，看著商場大屏幕上言語在一個小時之前，從消失的狀態，回到了記者眼前，並且是牽著自己未婚妻妞妞的手。
未婚妻三個字，比妻子兩個字要讓人動心的很，因為，你不確定最後兩個人是不是真的就在一起了。
但是楊念希比我要好的多，最起碼都知道她是言語的未婚妻，雖然兩個人最後沒走到一起。
我，連名分都沒有。
一步步走回家，到家的時候已經不早了，給胖子打了個電話，知道孩子們很好之後，我就掛了電話。
本來尋思去洗個澡，沒想到走到浴室門口後摔倒了，膝蓋上完全摔青了。特疼。
又滿腦子想起言語要和妞妞訂婚結婚的時候，心裏不得勁兒，膈應的上。
於是那天我特狼狽的坐在地上，放開了聲音，嚎啕大哭。
真的不誇張，我哭到什麽程度，鄰居竟然來敲門投訴。
我開門道歉，因為哭的妝都花了，眼線液和著眼淚一起流，嚇壞了來的鄰居，倒退兩步，飛速逃走。
後來想早點兒睡覺，來電話了，是個我沒備注的陌生號碼。掛掉電話，對方鍥而不舍的打過來。
我接了電話，那邊兒沒有聲音，一直沉默著。
“您是哪位，再不說話，我就掛了啊。”我心情也不好，聲音不自覺就高了八度。
後來那邊兒終於開了腔，“是我，以淺。”
是我以淺，就四個字，聲音我熟到不能再熟。
大學的時候，這個聲音無數次的跑到我教室裏替我答到騙老師，後來這個聲音的主人，曾經跟我鑽進一個被窩裏，細細說著自己青春的悸動。
我現在還記得，她喜歡過哪個男生。
“小潔，是你吧。”我努力控製我自的呼吸，也控製自己的音量，我生怕自己叫出來，也生怕自己罵出來。
“我現在機場，能來見我一麵麽，我二個小時以後就要飛走了。”
乞求，但是還帶著一點點維護自尊的驕傲感。
“嗯。你等著，不要走。千萬不要走。”我最終還是吼了出來。
千萬別特麽的又逃走。
我拿了錢包鑰匙，衝出房間。外套沒穿，拖鞋沒換。
好不容易攔上出租車，路邊的那兩個小情侶竟然跑到前麵要給我截胡。
要這事兒擱在平常就算了，但是今天，絕對不可以。
我二話沒說。，推開那女的，鑽進車裏。
“師傅，機場。”我很平靜的跟師傅說。
那倆人兒在車外幹瞪眼兒，然後嘟囔罵了句什麽。
我狠狠瞪他一眼。
可能是司機看到我這個另類的打扮，也像惹不起的主兒，便開了車。
晚上人少，速度也蠻快的。
我一直看手機上的時間，然後在心裏祈禱小潔千萬別走，一定要在機場等我。
甚至後來我就惡毒的想了下，要是小潔的飛機晚點兒的話，該多好。
到了機場，甩下票子沒要找零，我跑過去。
那個畫麵，我這輩子都忘不了。
小潔坐在大廳裏，帶著一個毛呢寬沿兒的帽子，帶著墨鏡，穿著到腳踝的風衣，很安靜的在玩兒手機。
我見到她還在那裏，也憑直覺一眼就認出她來，我心裏反倒是放鬆了許多。
怕她嚇著，我走路聲音盡量輕一些。
“小潔。”我輕輕叫她。
小潔慢慢抬起頭來。
女人之間的感覺很微妙。甭管先前發生過什麽事兒，隻要一個擁抱，立馬把不愉快的經曆拋到腦後去。
我抱著小潔的時候，心裏舒了口氣，我也不知道為啥。
平靜下來之後。小潔很認真的跟我說，先前，她把孩子們拋下覺得自己特混蛋，但是當時沒辦法。
現在要把孩子們接回去。她也知道這麽長時間來，一直是我們幫忙照顧孩子們。
“現在大家都好吧。”小潔笑得特別勉強，眼裏的黯淡一打眼就能看出來。
我點點頭。
其實我特想告訴她瘦子過的不好。
那次我們一起去酒吧的時候，酒吧前麵掛起來兩個大紅色的燈籠。說實在的，一裝修的特現代化的建築上竟然掛著倆燈籠。確實有點兒不倫不類，甚至有些瘮得慌。
但我知道，小潔最喜歡的就是複古的大紅燈籠。
還有架子上全都是小潔愛喝的紅酒。
角落裏擺的是小潔喜歡的百合花。
小潔的一切都在那裏，就好像她一直在我們身邊那樣。
瘦子愣是把自己活成假裝小潔一直都在的模樣。
“大家都好。如果可以的話，別走了。”我握著小潔的手。
小姐的手在我的手裏特別不自然的動了一下，然後為難的看著我，“我在國外有個家庭，特別平穩幸福。”
我特想問小潔你嫁給了什麽樣的人，幸福不幸福，他對你好麽。
小潔低低頭，再抬起頭來的時候無奈的笑了，“我還要早點兒回去，他身體不好。我這次來就是看看你，下次再來的時候，手續什麽都辦好，就可以帶她們過去了。”
我一直忍著一直忍著。
小潔航班馬上就要登機了。我看著她拿著包，微笑著跟我告別。
我還是說出來了，“小潔，他對你好麽。”
小潔楞了一下，眼淚一瞬間全都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