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我不要你了,言語
後半夜的時候胖子來了電話,跟我說瘦子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我心裏懸著的大石頭終於算是落地了。
第二天早晨,孩子們還沒睡醒,我一個人打車去了言家別墅。
按照一般的套路來說,我會很艱難才能見到言雲霆,沒想到現實不是那回事兒。
言雲霆和其他到了那個年紀的老人一樣,覺少,正在別墅區的林蔭小路上散步。
他穿著一身淺灰色運動裝,手裏依舊搓著他的核桃,旁若無人的從我身邊走過,但臉色不好,我是能看出來的。
“言伯伯。”我輕聲叫了一下。
言雲霆挺住腳步,皺眉的動作和言語一模一樣,占了一半眼珠的眼白看著我,“怎麽了。”
“我能和你談談麽。”我沒有感到自卑。
我沒有把麵前這個男人當成言語的父親,要是他對言語真的關心的話,我會畢恭畢敬和自卑感爆棚。
對於一個傷害起自己兒子如家常便飯的人來說,我對他沒有好感和尊重。
言雲霆上下打量我一下,然後聲音冷冷的跟我走吧。
我跟在他後麵,是往別墅裏走。
到了客廳,他把核桃放在我們之間的茶幾上,示意我坐下。
我隻是稍微掃了一下這個別墅,很豪華奢侈,比我們住的那個四合院不知道好多少倍。
“言語出車禍了。”我深吸一口氣,說這話的心裏還是隱隱的疼。
他姿勢舒服的窩在沙發裏,眯著眼睛看我,“然後呢,人去哪裏了?”
我愣了一下,人去哪裏了?你問我。
但我還是盡量保持我的禮貌和尊重,“人是在救護車來之前就被人給搶走了。”
沉默。
他坐直,身體微微前傾,很認真的看著我,“你的意思是人讓我們給搶來了?”
我沒說話,沒否認便是默認。
言雲霆皺眉,伸手把桌子上的核桃拿在手裏,把玩了兩下,然後煩躁的歎口氣。
“你問我要人,我問誰要人去。”這話擲地有聲,特別嚴肅。
我楞了一下,在心裏跟自己說,這全是言雲霆的詭辯,誰特麽閑的能去撞我們的車,然後費盡心力把言語給搶走,除了這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老頑固,誰又能?
我不打算跟他打什麽啞謎,也不想在這個冷清豪華的別墅呆下去。
“我”我低頭,深吸一口氣,“我以後不會再糾纏言語了。”
言雲霆犀利的眼光在審視這話的真假。
壁爐裏的散發著一股淡淡的鬆香味兒,劈裏啪啦的爆裂聲音回蕩在客廳裏。
“什麽條件。”言雲霆很不屑的笑了。
我知道他以為我是來跟他要錢的。
“對,有條件。”我微笑著說。
“說吧,言家缺什麽就不缺錢。”
我笑笑,我說您能答應,我會答應以後再也見言語。
他沒動,保持那種眼光看著我。
“言語的四合院被銀行拍賣了,裏麵有言伯母的遺物,請您去取回來好好保存,等言語身體好了之後,給言語。這是第一個條件。”我很認真的看著言雲霆。
言雲霆思考了很長時間,最後點點頭。
“第二個,好好對待言語,請不要再拋棄言語。”
忍住淚水,我倔強的看著言雲霆。
言雲霆表情有些變化,但還是保持他的剛毅作風。
然後指揮他們家管家去拿支票。
我很認真的衝言雲霆鞠躬,“希望您能長命百歲,希望您能好好愛言語。”
說完往外走,走的有些快,差點兒和彥實撞上,幸虧彥實手疾眼快,雙手將我扶住。
“以淺,你怎麽來了?”
彥實沒有變樣子,還是那副幹淨男生的模樣,笑起來兩個大大的酒窩,眼睛彎成一條橋。
但就是這個男人,拒絕了小潔的愛情,小潔開始了拋棄自己的人生,開始濫情開始變成自己曾經最討厭的人。
我收回自己的手,很慌張的跟彥實點頭告別。
言雲霆在客廳裏故意幹咳兩聲,示意彥實不要去追趕我。
但彥實還是追出來。
在我後麵不緊不慢的跟著,“以淺你是不是來找我哥的啊,他不在家。”
“這我知道了。”我說。走的更快。
彥實後來超過我,張開雙臂,把我攔住,“我又不是老虎,看見我躲什麽啊。”
我苦笑著,我沒躲你,我隻是想盡快回去。
彥實無奈的笑笑,然後開始跟我打聽言語出車禍的事情。
我說我不知道,彥實那個表情是不相信的,但還是沒再深究下去。
“反正前段時間我哥出車禍後不見了,老爺子簡直氣瘋了,前兩天心情更緩過勁兒來。”彥實深深呼出一口哈氣。
我點點頭,大年初一,我算是給老爺子帶來好消息了。估計這會兒心情能順暢點了吧。
“以淺。”
“嗯、”
“其實,我不是言雲霆的親兒子,這個他知道,隻有言語哥不知道。”彥實大眼睛特別清澈的看我,“我媽不是小三兒,確實老爺子從小就出現在我和我媽身邊兒,那時候言語的媽媽已經去世了。”
我愣了很長時間,“你跟我說這個的目的是什麽。”
彥實特別不在乎的笑了,手插進褲兜裏,特別瀟灑,“沒什麽,就是沒人誤會我無所謂,不想讓你誤會而已。”
我很無奈的笑了,“這話為什麽不和言語說明白,讓他一直恨你?”
“他不恨我,就該恨別人了。反正痛苦這個東西,都要有個寄托。沒事,他恨就恨吧。除了他能擁有你這件事兒上,別的我倒是不討厭他。”彥實露出一排小牙,笑得特別俏皮。
我裹進大衣,低頭走出去。一輛車正好進來。
從我們身邊經過之後,急刹車,停在我們麵前。
我們回頭看。
彥實愣住,然後戳戳我肩膀,“那不是我哥麽。”
我點頭,轉過頭要走。
“以淺。”沙啞的聲音傳來。
我覺得從那一刻開始時間真的靜止了,沒有由來的手腳不聽使喚,根本走不動,手指一直在顫抖。
不想再扭頭看第二眼。
言語不是那樣的,那個和乞丐穿著沒兩樣。胡子黑乎乎的覆蓋在下巴,臉頰和眼睛都凹陷下去,一隻腿打著石膏。
不敢再看,我怕我眼淚掉下來。
拚命在心裏罵自己,讓自己把眼淚憋回去。
然後緩慢回頭,看著看言語和他身邊的胖子。
“回去看你不在,今天早上瘦子說言語昨天在機場等你,護照什麽都辦好了,明明昨天晚上就可以走的。”胖子紅著眼圈。
言語掙紮著要胖子扶他過去,艱難的朝我一步步蹦過來。
應該很疼,不然的話,頭上的汗也不會掉下來。
言語努力笑著看我,張開胳膊,“以淺,我回來了,我回來了。”
我死死掐住自己的大腿,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後一步步往後退。
言語臉上的驚喜和激動僵硬住,很不解的看我,“怎麽了以淺,我好不容易逃出來找你的。”
他還是笑,根本不願相信眼前的一切。
我讓自己冷著臉子看言語,然後不屑的小,”回來找我?就你現在這個德行?“
“腿看來是斷了吧,估計長不好日後變成瘸子。你現在拿什麽來找我。房子被銀行給沒收拍賣了,錢估計你一分沒有,現在這幅皮囊連乞丐都不如。”
所有的人都不可思議的看著我,彥實張大嘴巴,一直在我身後戳我後背,小聲提醒我,“喂,你別開玩笑了,我哥自尊心特別強,別說了。”
言語眼瞼垂下,長長的睫毛覆蓋在臥蠶上。再抬頭臉上是卑微的笑,“是不是我爸給你說什麽了,所以你才這麽說的?”
“以淺,你聽好了,我這輩子除了你,誰也不要。”
狠狠咬牙,我要盡快解決,不然的話,眼淚絕對會掉下來。
我走到離他很近,能看見他的眼睛始終保持清澈。
“你跟那些女人在外麵搞什麽,我全都知道,但是你說什麽我信什麽,你以為我以淺真相信?言語,沒了言家的庇護,你算老幾。就憑這一個蘋果咬下去蟲眼,剩下的部分給我吃這就算是愛情了。”
我實在說不下去,聲音隻能輕下來,“我的青春不想浪費在一個看不到希望的男人身上。”
說完,我把手上的戒指摘下來,扔到言語身上。
戒指彈到地上,滾了幾圈,安靜躺在地磚的縫隙裏。
這個戒指是言語陪人喝酒喝到胃出血瞞著我買的,舍不得花錢去醫院裏看病,一直吃藥支撐著。
言語特別委屈的伸手抓住我手。他的手冰涼,一點活人的氣息都沒有。但是特別柔軟。
“以淺,不要這樣。”沙啞的嗓音。
試圖彎腰去撿那枚戒指,要不是胖子扶著的話,整個人摔倒在地上。
我冷冷抽回手,看著言語咆哮著讓胖子滾開,執意要去撿。
胖子很失望的看著我,“言語已經絕食很多天,昨天在機場抱著自己的身體蜷縮在角落裏一直等著你。現在說這個是不是有點殘忍。”
我看胖子,狠下心來,咬牙說:“喜歡我的人有的是,你也是,不是麽。我幹嘛要去過苦日子。我二十歲以前苦過來的,這輩子我都不想去受罪了。我會去找個有錢人的。”
言語彎腰撿戒指的手停下半空中,眼淚啪嗒啪嗒流下來。
“我不要你了,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