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0章 往事前塵(五)
寧德遠抹了把臉,將那張封存了近十八年的花箋找了出來,那張花箋因時間衝刷早已陳舊泛黃,可上麵每一個飽滿著憤怒的字眼,都像是用鮮血寫就,那血還趁熱著,滾燙的往下滴落,一點一點滲進紙背,不斷地扒在那薄薄的紙上,向著紙外人在在質問,在咆哮,在詛咒。
而那張花箋下麵還藏著厚厚的一疊。
寧德遠用力地捏住那些讓人後怕又痛恨的東西:“就是從那一天開始,那個看不見的人就像鬼影一樣纏繞在我們家周圍,陰魂不散。每當我們家遇到什麽喜事、樂事,它便悄悄地出現,將所有喜悅撲滅。無論我們想了多少辦法,在府邸周圍布下多少家仆、侍衛,都抓不到它的一片影子。久而久之,我們連喜事都不敢聲張,因為每一場喜事最後都以驚懼恐嚇收場。你母親原就身子嬌弱,在經曆這麽多次驚嚇後,更是傷了根本,在生你弟弟的時候險些……可是那個人還是不肯放過我們,像要把我們活活逼死才夠……”
“你母親曾多次朝我開口,讓我與她和離,這樣那個人或許會放過寧家,有什麽仇隻衝著你母親一人,可是我與她多年感情,怎麽可以眼睜睜看著她置身險境中,那我連畜生都不如!”
看到寧德遠急劇顫抖的手背,來自血脈的呼喚讓寧姝也難過得喘不過氣來,她鼻尖一酸握住父親的手臂。
寧德遠抬起頭,看著自己如幽蘭一樣秀美堅毅的女兒,寶貝地抬起手將她額前散落的一縷發攏到了鬢上:“這些年裏我們一直隱瞞著這個秘密,唯獨一次讓它泄露到你麵前,就是你十歲那年,那個瘋道人闖到府門口,當眾判下你克盡九族之命。我們知道,沒用了,就算我們死了也沒用了,那個人要我們全家去死,連你也不放過。更可怕的是,我們甚至連‘他’到底想幹什麽都不知道,就像被‘他’玩弄於鼓掌的一隻阿物兒,一隻蠅蟲。
眼見著你十七歲之期將近,我們憂心如焚,而你婚事一直沒有著落,於是在經過許久深思後,我想出這個法子:布局做出你遇害的假象,將你暗中送走。同時,我們也知曉你性子機靈通透,骨子裏卻最是執拗,認準了一件事便絕不回頭,跟我年輕時簡直一模一樣。如果我們把實情告訴你,你定然不會答應離開京城。所以我與你母親商量之後,便做下這個決定,給你喝下特製的藥後,讓盼歸對你施以攝魂之術,將你先穩妥地送出京城,而後再派人護送你祖母與冀兒第二波出城,最終在南燕國邊境與你匯合,一起隱姓埋名安安穩穩地生活下去。可是,誰知道計劃剛實施了一半,還是教那人察覺了,險些害得你——”
寧德遠自責地抬起手,一巴掌狠狠扇在自己臉上,留下五道高高的指痕:“姝兒,是爹爹沒用,非但沒能護住你,連你母親也身陷囹圄,是爹爹無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