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嘈嘈切切(二)
片刻的沉吟,夏侯輕眉宇間凝成一道深深的溝壑。他揚起雙袖,與身前揖禮,沙啞道:“深夜擅闖驛站於公主多有打擾,請公主殿下見諒。南燕一去,山高水長,公主大義,輕深感敬服。祝公主一路順遂,夏侯輕告辭。”
“且慢,”蕭長悅出聲留步,望著夏侯輕那張清俊通脫卻素白如紙的臉龐,她動了動嘴唇,眼中流露出幾分同情之色,“我聞夏侯世子多年沉屙,現下你的臉色看起來實在不大好,還是不要再夤夜趕路了。從這些年來歲月癡長,唯一參透的事情就是——有些事乃老天注定好了的,分開也許才是對所有人最好的安排。兩個月前我當街攔車,寧姝對我說了五個字:萬事莫強求。”
夏侯輕腳步滯了滯,手中握著那半枚跌碎的潛淵遊魚玉佩,掌心處被鋒利的斷麵割出一道細細的血印。
他啟唇道:“那當時公主是如何回答的?”
蕭長悅眼眸一縮,終是再沒說話阻攔他的腳步,因為她深深地記得當時她的回答是:可我若偏要強求呢?
唯有心不在焉,才能肆意灑脫。若是真心牽掛的人,哪個能真的做到輕易放手呢?就算是現在的她,重回兩個月前去阻攔當時的她,真的能攔得住嗎?
答案她知道,他也知道。
從驛站出來,徽墨心急如焚道:“世子爺,咱們就這樣走了,不搜查了麽?萬一唱的是一出空城計,寧大小姐就藏在這裏頭呢?”
夏侯輕搖頭,喉頭一鼓,一路上都在極力壓製的咳嗽劇烈地奔湧出來,使他腳步虛晃,難耐地彎下腰。
徽墨九思焦心不已,匆忙順背,正想著該如何勸他用藥,夏侯輕主動伸出手道:“把藥拿來與我服下。”
徽墨一愣,激動得不得了,趕緊拿出藥瓶水囊,伺候他服下。
因為一番劇烈的咳嗽,他臉色現出不正常的薄紅來,可嘴唇卻白得更厲害了。服下藥後,他隨意地擺擺手示意自己無礙,一邊回答徽墨剛才的問題:“不必搜了,她不在驛站。五公主明顯是有備而來,絕不會讓我們搜到任何東西的。”
“怎麽說?”
“一個從睡夢中剛醒來,尤其是被人吵醒的人,思緒會比清醒時混亂許多,反應鈍化,脾氣也會急躁幾分,呼吸也會比常人沉悶許多。可五公主剛才,脾氣雖刻意模仿了,但呼吸卻沒騙得過我的耳朵,而且她從始至終邏輯嚴密,從提出質問到拉來一個又一個的人回話的流程都極其通順,不假思索,更無一絲磕絆,明顯早有準備,不是麽?
後麵那一連串的話其實並無問題,隻是最勸我那番話,她終是沒忍得住露出了一絲破綻。按她所說,她並不知寧姝發生了什麽,也許陷於險境,也許遭人暗算,這一切都是未知。可她勸我,莫強求,仿佛篤定了寧姝安然無恙,並無危險。
所以,不必在驛站再浪費時間。她肯定知道寧姝的下落,甚至極有可能——人就是由她親自送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