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修羅場(三)
若說蕭明嵐是這京城內最大的一朵奇葩,那麽談思危就是排行第二的那一朵。八九歲時他偶然翻到一本山水遊記,便立下誌向欲效仿徐霞客踏遍名山大川。可談相與相爺夫人哪裏舍得幼子出去風吹日曬雨淋?於是想盡辦法阻攔。可小談公子偏偏是個死心眼,立下了誌向便矢誌不渝了。
要麽是今日爬牆跑路,卻不慎從牆頭跌下摔斷了骨頭;要麽是明日背個大風箏從房梁飛下欲乘風逃走,結果半路被掛在樹枝頭,整整掛了一天一夜,叫無數路人看了笑話,總之一年三百六十五日裏,他有三百日都在逃跑或者謀劃逃跑的路上,聞名全城。
直到前兩年不知跟談相爺達成了什麽協議,突然收了心思,進了大理寺。許多人都在觀望,這位小公子會不會繼續作妖,沒想到這位小公子雖然看起來不大靠譜,做起事來卻很是靠譜,沒幾年就坐上了少卿的位置。這也是叫寧國公相中的原因。
聽寧姝客套表達敬仰之情,談思危臉上澀意更濃,忙不迭道:“寧大小姐謬讚,實在教談某羞愧惶恐,請小姐千萬不要這樣說了。小姐之前勇破鳳凰台案,才真使令談某驚歎不已,一直想著有機會向小姐好生求教一番呢。今日,可算是見著了。”他說著,一張娃娃臉竟隱隱泛起紅來,一派純情,跟他那個風流的長兄完全兩個模樣。
尷尬,無以倫比的尷尬。
寧姝心中一聲哀嚎,隻納悶最近自己怎麽如此點背,然後裝作什麽都不明白地嗬嗬陪著笑臉。
正想著今日這頓飯怕是難熬了,該怎麽挨過去呢?就聽屋外又有一道聲音,聲音恭敬謹慎又不失靈動,有些熟悉。
“世子爺,前頭有門檻,當心。”
然後,寧姝就見著夏侯輕在徽墨的攙扶下,慢慢跨進了門內。不知為何,今天世子殿下難得沒穿慣常的黑衣,而是換了一身霜色羅衣,外麵佩著的鬥篷也換了同樣色係。與黑衣時的冷若冰霜,漠然疏離不同,這樣的夏侯輕,清雅溫和,玉色仙人一般,一入眼簾便叫人眼前一亮,為之驚豔。
短暫的失神後,寧姝回過神來,環顧四周。
於是,一身猩紅的蕭雲翊、群青蟒袍的談思危,以及霜色似仙的夏侯輕,三個人無形間圍著寧姝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勢。
一個詞默默竄進了寧姝心頭。
是什麽來著?
還真是人間修羅場……
談思危這人奇葩歸奇葩,純情歸純情,正經辦起事兒來卻半點不馬虎,見貴人們到齊,立馬安排仆從小二們開始張羅席麵,燃香奉茶上前菜,金盆玉盞熱巾子,還喚了樂人從旁助興。
除了寧姝四人,另有兩名奉旨調查司天監的刑部官員作陪。那兩名官員十分識相,自知官位低微不配與幾位貴胄同坐,便坐在了一起。於是一張四四方方八仙桌,就剩夏侯輕、蕭雲翊、談思危三人各自身旁空有一席。
而寧姝默默掃視了這三個席位,與其旁邊的人一圈,一臉麻木。
談思危不明就裏,見寧姝木頭人般一動不動,便主動起身相邀:“寧大小姐,這八個席位還剩三個,要是小姐不嫌棄,不若、不若與在下同坐吧。”
另一麵,蕭雲翊冷嗤了一聲,揚起眉睨了談思危一眼,又去望寧姝:“談大人與姝兒初次見麵就同坐,似乎不大妥吧。說起來還是本王與姝兒相識多年,互相照拂,姝兒你應當過來我這邊。”
而最後一麵,站在夏侯輕身後的徽墨眼珠子轉了一下,立馬揚聲道:“各位大人有所不知,鳳凰台一案裏,寧大小姐與我家世子爺一路搭檔,十分默契,應當同我家世子爺坐在一起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