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滿天神佛(二)
饒是寧姝早有準備,此案不會簡單,但怎麽也沒料到,不動聲色就牽連上一個皇後一個貴妃。
一個當朝最尊貴的女人,一個今聖麵前最受寵的女人,隨便站出來一個,就能把她小小寧姝像螞蟻一樣碾死。她真不知該說雲扉的運氣太糟,還是她自己運氣太好。明日她就先去買套蒙彩(注1)。
夏侯輕淡淡道:“接著查下去嗎?”
“當然要查,”寧姝答得斬釘截鐵,“但是怎麽查?”
阮長安必定牽涉其中了,另外那塊不見蹤影的玉牌又與國舅府脫不了幹係,她倒是想率官兵包圍阮家、曹家,然後將裏麵的公子哥兒全部拷進大獄好好審問,問題是,就算把京畿府大理寺所有官員腦袋壘起來,也沒那麽大能耐啊。
要是不幸被皇後跟貴妃得知,她第一句話還沒審出來,可能就再歸黃泉了。
直球是不行的,若是想查下去,隻能劍走偏鋒。
她明顯想把球踢給他,奈何夏侯輕並不準備接招,他輕輕撚動著那枚掌心骨道:“你既然來找我,就說明你心裏其實已經有法子了不是麽?”
“法子不算有,一個小小的餿主意倒是剛成形。”寧姝十分謙虛。
夏侯輕心中略略一思,已經大概猜出些:“是明日毓老王妃的海棠會,還是五日後三皇子長女的百日宴?”
“自是越快越好的了。”不得不讚,春日真是個好時節,諸位旺族豪門們辦宴會最偏愛的就是這個季節,而近期最大的兩場宴會就是這兩家的了,而且牌麵夠大,她已經打聽好無論是曹家還是阮家都會參加。
瞌睡就有人送枕頭的感覺,太讓人滿足。
“隻是,”寧姝話說一半,發出一聲苦惱長歎,“我實在擔心在給世子殿下解決煩惱前就一命嗚呼,那可就是我大大的失職了。”
窗外清風將他眼前那根黑色的綢帶末端拂起,一會兒舞過他的側臉,一會兒又落到他蒼白的頸側,夏侯輕漫不經心道:“你是想我保你性命?”
跟聰明人說話,怎麽就那麽省心呢。寧姝嘖嘖稱歎,揚起嫣然笑臉:“世子殿下果然智慧過人,小女拍馬不及。”
聽著耳邊刻意討好的軟語,夏侯輕唇畔瀉出一聲輕嗤:“這一點你放心,如果你能證明自己有用,我必不會看你輕易喪命。不過若是沒用,那結果也不需我多費口舌。”
寧姝一噎。
真是冷漠又無情呢。
那天晚上她那番意外的“狗血訴衷情”後,她還擔心他會不會誤會,需不需要再解釋一番,現在看來,純粹她多想了。
寧姝默默腹誹,臉上卻是半點不敢表現出來的,她笑吟吟道:“得殿下這句話,小女也算放心了。對了,徽墨小哥怎麽不在?”
今天在他身邊伺候的是另外一個侍衛,名叫九思,年紀與徽墨差不了多少,性格確是千差萬別,沉穩寡言就像另一個夏侯輕。比起來還是徽墨有趣些。
那日他親口應下,三日內徽墨自會出現在她麵前,現下已過兩日,難不成他要食言?
堂堂平南王世子,人品應當不會這樣差吧?
哪裏聽不出她話裏的暗示,夏侯輕不悅地蹙了下眉,冷然道:“放心,在你用到他前,必會出現在你麵前。若無其他事,今日便到此吧。”
“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請殿下恕罪,”能屈能伸能拍馬屁是寧姝在人間混的三大準則,十分熟練,她連忙送上極燦爛一朵笑臉,忽然想起什麽,又從懷中抽出一張紙來,
“對了殿下,我這還有一事:這幾日查案我攏共花了一百二十兩紋銀都記在這賬單上,若是要殿下您全部負責未免有失偏頗,我也過意不去。不若這樣,你我各擔一半,今後一應查案費用皆按此例,您覺得如何?當然,若是殿下執意要多付些,小女也隻好勉強不叫殿下為難了。”
她幾句話說得正義凜然,簡直要把“我不占你便宜我真是個大好人”這句話標榜到自己腦門上。
短暫的沉默。
清風微微,茶香融融。
九思驚訝地看著向來波瀾不驚的世子爺,露出怒極反笑的表情,然後袖風一震,無形中將寧姝手中的賬單鼓起,卷入旁邊煮茶的爐火裏,燒得一幹二淨。
世子殿下站起身,涼薄道:“你所說的賬單在哪兒?”
“……”寧姝瞠目結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