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鯨落
白色的刀,紫色的劍,甫一交鋒,竟然鬥了個平手。
燦爛光芒散盡之後,祁和聖師子各持刀劍,飄立空中。
聖師子身上鮮紅的顏色不減,那股邪異的氣質更是到了一種激昂的狀態。
仿佛剛剛一擊並沒有讓他和他的劍盡興,他們都渴望著下一次更為激烈的交鋒。
祁手裏抱著龍蟒金背大劫刀,神色平平,看不出來興奮也看不出期待,隻有一種實實在在沉著。
遠處的山崖上,一隻雛鷹正要出巢,展開它一生中的第一次飛行,雛鷹緊緊地抓著巢邊的枯枝,它在等風,或者是風也在等它。
良久之後,空中,傳來一聲雛鷹初啼,它在地中,選了一個合適的時機,向著空一展長翅。
正在這聲鷹啼的一瞬間,祁和聖師子動手了!
空中隻看到一紅一白兩道流星以極快的速度,對撞而去。
兩道流星撞到了一起,然後融合成一大團光圈,隻有從光圈中不時透出的刀光劍影,才能讓人一窺兩人爭鬥的戰影。
趁著上兩人酣戰之際,黑影和田拾趣起一起走到了玉扇侯身邊。
玉扇侯正在專心給江有路渡氣,他注意到黑影過來了,但是沒有看她,隻是問道:“你是誰?他怎麽了?”
身前的這個黑影幾乎跟以前他認識那一個黑影,擁有大批的影衛和影奴,甚至手中掌握著那人一模一樣的情報網,如果他真的眼前這個黑影所害,那他玉扇侯在之前的路上,幾乎每一步都是在死亡的陷阱裏徘徊。
所以眼前這個人的真正身份,他必須要弄清楚,否則他可能連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黑影道:“我身上這件黑紗便是他傳給我,你應該也知道黑紗的傳承的條件,非親近信任之人不能傳,起碼能證明他是信任我的。”
玉扇侯問道:“那他人現在在哪兒?”
黑影回道:“他現在人在泅海裏。”
玉扇侯又問:“什麽時候去的?”
黑影答道:“五年以前。”
玉扇侯眉頭一皺,他去過泅海,那肯定也路過了仙津城,他為什麽不來找自己,玉扇侯想不通,玉扇侯更想不通的是,按理像泅海那樣的地方,他不可能一去就是五年,玉扇侯這是猛然抬起頭,看著黑影的眼睛。
因為玉扇侯注意到她的是“他現在人在泅海裏”,不是泅海邊,而是泅海裏。
其中有多少凶險,這世上沒有人知道,一去五年不回,而且還是硬闖泅海,多半凶多吉少。
麵對玉扇侯的詢問的眼神,黑影點了點頭。
玉扇侯眼睛輕輕在田拾趣身上劃過,便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了。
田拾趣倒是先開口了:“我你這個玉侯子,跟上那個聖虱子,都瞧不起人是怎麽滴?你繼續,還怕我和這些江府食客給你們泄露出去嗎?”
玉扇侯也聽出了田拾趣言語中的提醒,客氣地跟田拾趣道:“多謝田老仗義出手相助,請恕我此時多有不便,難以向田老施以謝禮了。”
此時的玉扇侯仍然保持著給江有路渡氣的姿勢,江有路體內的
田拾趣一揮手:“什麽仗義相助,都是狗屁,明明不過是一場交易,不需得那麽官臭,這娃子怎麽樣了?”
田拾趣關切地打量著江有路。
玉扇侯回道:“可能還需些時間才能舒醒。”
田拾趣將臉湊近了江有路,嘴裏歎道:“中洲的絕世武脈,嘿!嘖嘖!老乞丐活了這麽大把年紀,跟這娃子一起呆了這麽些年,怎麽一點都沒查覺呢,唉,人老眼瞎,人老眼瞎啊。”
玉扇侯道:“道家是通過它們自家三十六術的中觀氣術才能探出來的,旁人任你修為再高,不懂觀氣,也是看不出這絕世武脈的蛛絲馬跡。”
田拾趣將臉一歪,歪到黑影那邊,問道:“那你們是怎麽知道的?”
黑影道:“道家的人知道了,影奴就會知道,影奴知道了,我自然也會知道。”
田拾趣道:“丫頭是個下黑棋的好手。”
雖然此時的黑影依舊用的男聲,但田拾趣還是叫了她一聲丫頭,隻是混身由黑紗的黑氣蓋著,看不出她有沒有害羞,隻知她的頭微微地向下低了低。
田拾趣起轉頭看向躺在江有路身邊的朱明月,問道:“那她知不知道?”
對田拾趣來,朱明月知不知道就極其重要了,畢竟她和林聞風是這幾年他自認為數不多的幾個朋友,如果朱明月利用了江有路,那這幾年過得可真是邪乎了。
黑影搖了搖頭:“她並不知情,我們原本的計劃也不是這樣展開的,隻是沒有想到江有路的失蹤對她打擊這麽打,讓計劃也不得不提前了。”
田拾趣望著遠方低聲念道:“一個新近喪子,一個剛生來就過上了無父無母的日子,朱明月一直對江有路視為己出,她已經失去了她的第一個兒子,當上還要偷走她第二個兒子時,是個人都會拚命了。”
最後田拾趣的目光才落在了早已經屍身冰涼的林聞風身上。
怒其不爭地罵道:“哼!當了一輩子的悶葫蘆,臨了都開不了這個口,你真是羞死個人!”
嘴裏罵著,那雙幹瘦的手,還是伸過去,幫林聞風理了理被風吹亂的衣襟。
此時空中,祁依舊還在和聖師子纏鬥,不時響起了陣陣爆鳴聲。
就在江府食客都在望向空中這一聲難得一見的頂尖對決的時候,玉扇侯和黑影的目光,不約而同的都落在了一個佝僂的老乞丐身上。
呼呼的風聲,像是奏起了一首悲傷的哀樂。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凝重,壓得人有些喘不過氣。
老乞丐的手,這輩子第一次抖得這麽嚴重,僅僅是幫林聞風理理衣襟,他都來來回來拔弄了好幾回,好像老是覺得不太滿意。
田拾趣的聲音也開始顫顫巍巍了起來:“死一人,換三個人的活路,這種虧本生意,底下隻有你林聞風才能做得出來!四象山主,現在倒了三個,隻剩下一個老不死有什麽意思。。。。。”
落寞,不舍,難解的情愫,讓玉扇侯又回憶起了玉都裏的那個夜晚,慘叫聲,到處都是人,每個人手裏都拿著火把,淚眼朦朧中,獨自吞食著一個人苟活的愧疚。
黑影此時注意到了玉扇侯的情緒變話,想要開口,卻已經知從何起,畢竟現在的她,已經跟玉扇侯之前所想的黑影是完全兩個人了,從剛才的談話就可以看出,玉扇侯還是不太相信她的。
就在三人各懷心事的時候,遠處傳來一聲炸響。
祁和聖師子的刀劍對決,在經曆了幾百場的針鋒相對之後,終於到了最後的關頭。
祁身上已經沾了不少紅色的魔血,正是侵蝕他的血肉,但是他手中龍蟒金背大劫刀仍舊緊緊握在手,臉上不見絲毫的疲態,反而有些戰意正濃的意思。
再看聖師子這邊,他之前身邊一直縈繞的紅色血霧,已經被祁的龍蟒金背大劫刀破去了大半,隻餘東一塊,西一坨,像是個頭發沒剪幹淨的禿子。
聖師子原本血紅的臉上,也露出一塊塊白斑,手中的紫水東流,橫握在手中,眼睛裏殺意不減,雖然彼此都已經鬥得狼狽不堪,但聖師子的精神依舊高度集中,仿佛隨時準備上去給祁致命一擊一樣。
祁大喝一聲,將龍蟒金背大劫刀輕輕一拋,白刃懸空,飛速在他身上幾次地方,連閃幾下。
一塊塊巴掌厚的血肉,被割了下來。
那些血肉上都帶著聖師子的魔血。
聖師子盯著祁的動作道:“果然是個狠烈的漢子,為了不讓我的魔血控製你的功體,竟然自割血肉,你今要是死了,我一定會給你買上最好的棺槨。”
祁回道:“我可不喜歡你們這些陸地人的方盒子,死了還要把人關上千百年,你這個惡人,當真罪大惡極!”
雖然祁此時身上流血的速度越來越快了,但他的動作也越來越快了。
祁突然閉著眼哼唱起了一曲異鄉調,龍蟒金背大劫刀也跟著調翩翩起舞,他虎眼猛地一睜,拿著龍蟒金背大劫刀往上一指:“鯨落!”
隻見一龐然巨獸,頭朝下,直墜而來。
巨獸完全遮住了日光,整個江府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江府眾食客嚇得不輕,此物若是直接在江府,那整個江府從此在中洲都將不複存在了。
有個從泅海來的食客大聲喊:“鯨!!!那是鯨!!!”
中洲的人對於鯨的印象還停留著鯤鵬的階段,因為沒有見過,總過像這種體形的生物,隻是一種傳罷了,哪怕來自泅海的人將鯨得再玄乎,眾人也隻是看當一個駭人的傳而已,沒有人當真。
聖師子本來以為祁又有什麽厲害的刀招,本來已經做好準備應敵,誰知祁居然召來了這等傳中的生物。
聖師子一下慌了神,哪怕是這時動手全身所有的魔血,去化食這頭巨獸,能不能化食都是兩,再者哪怕能成功,化食的速度能不能跟上巨獸下墜的速度,他完全沒有把握,因為他心裏知道在魔血剛剛化掉巨獸一層皮的時候,他就已經被砸得屍骨無存了。
聖師子不敢相信自己會是這種死法,哪怕當初兵臨城下,敵人的箭已經射到了他皇子寢宮的床頭,他都不曾懷疑過自己會死。
這一次,這一回,他不得不懷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