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金姨娘
沐悠然的禁足也沒有持續多久。
因為沐夫人病情加重，中途醒了一次，嘴裏還一直念叨著沐悠然的乳名。
嬤嬤將此事稟告給沐尚，沐尚沉默了一會兒，吩咐將沐悠然的禁足改為日日在沐夫人床前侍疾。
對此，沐悠然是喜聞樂見的，周圍的看管一鬆，她才有更多的時間去做自己的事。
此時沐悠然坐在沐夫人的床前，輕輕為她拭汗，沐夫人的手腕上蓋著一塊絲帕，楊老禦醫手指搭在上麵，正凝眉靜思。
足足一盞茶的功夫之後，楊老禦醫才將手收了回來。
“楊大人，情況如何？”沐尚急不可耐地問道。
楊老禦醫歎了一口氣，衝沐尚拱了拱手，道：“老朽無能，隻能盡力延長夫人的壽數，至於其他的，就聽天由命吧。”
沐尚聞言身形不穩，差點一頭栽倒在地，身後的金姨娘急忙上前扶住他：“老爺，您可要保重身體啊！”
沐尚推開金姨娘，衝楊老禦醫施了一禮：“如此……就麻煩你了。”
沐尚又側頭看向沐悠然，有些疲倦道：“楊大人的話你也聽見了，這段時間，好好陪陪你娘，不要出去給我惹事，知道了嗎？”
“是，父親。”沐悠然長睫垂下，看不眼中的神色，隻低聲道，“不過父親，過幾天，我想去永寧寺為娘捐點香火錢祈福。”
“去永寧寺?”沐尚想了想，長歎一聲，“也好，你娘本就信佛……到時候，多帶些人去吧。”
“是。”
沐尚有事，早早地離開，沐悠然便守著沐夫人到暮色四合，才帶著人慢慢從正院走了出來。
從正院往北，繞過花園，走抄手遊廊，再穿過假山，盡頭掩映在竹林之中的院落就是自在居。
隻是這次在半路上，就被人給攔了下來。
“二小姐，這是侍完疾準備回去了嗎？”一個美人婷婷嫋嫋而來，拿繡帕遮著鼻，輕輕地福了福身。
這個美人，正是沐悠然之前在正院見過的金姨娘。
沐悠然無視金姨娘滿是火藥味的話語，還了一禮，便打算繞開她繼續走。
金姨娘背對著沐悠然，唇角笑意森然，她徒然提高了聲音：“我若是二小姐你，被太子那般羞辱之後，根本就沒有勇氣繼續活在這個世上，如今看來，二小姐這臉皮，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厚啊！”
沐悠然頓住腳，慢慢回頭看向金姨娘。
金姨娘也回過頭，勾起一個挑釁一般的微笑：“怎麽，二小姐覺得我說得不對嗎？”
“姨娘，您少說兩句。”一個穿著湖綠抹胸襦裙的美貌少女從旁邊的小道上走出來，伸手拉了拉美婦人的衣袖，然後走上前來衝沐悠然微微一福身道，“二妹妹，我姨娘向來就不會說話，還請你看在姐姐的麵子上，不要見怪。”
“大姐姐和金姨娘怎麽會在這兒?”沐悠然淡淡地應了一聲。
“我們是來這邊賞月的，不想卻遇到了二妹妹，對了，前些日子你受了傷，姐姐本應該來看望你，隻是姨娘當時也染上了風寒，斷斷續續病了好多天。父親還請了宮裏的嬤嬤來教我禮儀，我實在是無暇他顧，今日就在這兒，我給妹妹賠禮了。”沐暖又是盈盈一福。
“大姐姐不必自責，你能記掛著我，小妹心裏已經很是感動了。”沐悠然不淺不淡地回應著。
沐暖這話聽起來倒是情真意切，但細細一想卻又假得可笑，她們同在一府，住處也不過相隔幾道牆，若真是關心一個人，哪裏會抽不出空閑去看望她。
看來這丞相府中的關係，遠比她想的還要複雜。
“暖兒，你向她道什麽歉！”金姨娘一把拉起沐暖，美豔的臉上怒氣浮動，她最看不得沐悠然那高高在上色樣子，“二小姐，你仗著嫡女的身份在府裏作威作福也就算了，還跑到外麵去丟人現眼，你知不知道，咱們府裏女孩的名聲被你帶壞成了什麽樣！我可憐的暖兒，向來懂事守禮，如今一出門就被人指指點點，以前踏破門檻的媒人現在也不來了，都是你這個害人精！”
“金姨娘覺得，這都是我的錯嗎?”沐悠然眼底像是結了一層厚厚的冰，冷得嚇人。
“不是你的錯還會是誰的錯?”金姨娘怒極反笑，“要不是你沒臉沒皮地勾引太子，我們沐府會成為全京城的笑話嗎？”
原來沐府的名聲已經被糟蹋成這樣了啊，難怪金姨娘會專門堵在這兒等她。
“那依金姨娘所見，我該如何做，才能保全沐府的名聲?”沐悠然似笑非笑道。
“你就該自裁謝罪，要是貪生怕死，也該去廟裏落發做姑子，青燈古佛一輩子懺悔！”金姨娘眼裏射出惡毒的光芒，“要不是老爺憐惜你，你這嫡女的身份早就該不保了！”當初太子下手那麽重，怎麽就沒有直接要了你的命！
“自殺?落發?”沐悠然輕輕重複道，突然忍不住大笑起來，“那可真是要讓姨娘失望了，你說的這兩件事，我都辦不到啊！”
“你！”
“姨娘。”沐悠然慢慢靠近金姨娘，在她耳邊輕輕道，“光是我死多沒意思啊，我活著，才能讓更多的人因為我的存在日夜不安！”
那聲音，猶如毒蛇的腥子一般，鑽入金姨娘的皮膚裏。
金姨娘臉上出現驚駭之色，她忍不住後退一步，瞪大眼睛望著沐悠然。
“姨娘，看天象，明日好像有雨，今晚，你賞不了月了，早些回去休息吧。”沐悠然笑著道，然後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姨娘，二妹剛剛對你說什麽了啊?”沐暖扶著金姨娘輕聲問道。
“沒，沒什麽。”沐悠然話中的陰狠，猶在耳際，金姨娘剛剛有一刻好像被她鎮住了，等回過神來便有些惱羞成怒。
她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
一個病秧子，一個蠢貨，卻占著正室和嫡女的位置！
而她和暖兒，才貌皆不輸，卻偏偏輸在了出身之上！
等著吧，總有一天，你們都得給我和暖兒讓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