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1 猶恐相逢是夢中
但是每次小瑜見了冷彪，免不了還要端起警官的架子，給他提提醒，敲敲警鍾，上上政治課什麽的。
這會兒，小瑜就正在利用等飛機的閑暇，又抓緊時間給冷彪上了一堂《刑法》課。冷彪自然難受得想哭，他哪能聽得進這些？不過，看著小瑜頭頂上鋥亮的警徽，又不敢造次，隻好忍氣吞聲的煎熬著，心裏卻在暗自咒罵這該死的飛機，為啥要晚點那麽多？！
而大廳最前邊一排座椅，梁楚虹正在跟坐在身旁的龍昌榮聊著天，兩個人都是早早就到了。雖然兩個人私下關係並不是很熟絡，但都是東部開發區有頭有臉的人物，見了麵自然有些麵熟。
梁楚虹也早就知道，仲賢認了龍老爺子作了幹爹，若是考慮到自己跟仲賢的隱私關係，論起來真格的，梁楚虹還比龍昌榮小了一輩兒呢。
而龍昌榮雖然跟梁楚虹不算很熟悉，卻跟英子很熟，畢竟英子是大寶和麗娜的學友，而且龍昌榮認了仲賢做幹兒子，同時也認了包括英子在內的一群女孩兒是幹兒媳，因此，仲賢也有時會帶著一眾美女老婆們去龍家吃吃喝喝，熱鬧熱鬧。
從這個角度講，龍昌榮跟梁楚虹又算得上是親家。唉！這關係真是複雜得很，反正就是一個字——亂套！
其實，梁楚虹早就清楚仲賢此次伯明翰之行的真正目的，就是去尋找龍昌榮的昔日老伴，給龍大寶找回媽媽。昨天，梁楚虹也接到了英子從伯明翰打回來的電話，知道仲賢走了狗屎運，十分順利的完成了此行的使命。
因此，梁楚虹一見麵就向龍昌榮道了喜，隨後就閑聊起來。
雖然兩個人都是濱海企業界裏知名的人物，但所處行業不同，話題也不多，隻是聊聊經濟形勢，工商政策等等。
隻是隨著越來接近十點半，龍昌榮似乎有些緊張起來，說話也開始心不在焉，常常走神了，眼睛時不時瞄向對麵牆上的顯示屏。龍昌榮知道，自己馬上就要見到分別八年的老伴了。
終於，大屏幕上出現了——伯明翰航班進港的消息！喇叭裏也響起了播音小姐的提示。
聽到聲音，龍昌榮猛地抖了一下，情不自禁的站起身，兩眼直直的望向安檢通道出口，身子卻是顫顫的似是站不太穩。
梁楚虹趕忙起身扶了一把：“龍老，飛機這才剛剛降落，還得等一下，他們才能出來呢，您還是再耐心坐一會兒吧。”
龍昌榮哪裏聽得見別人說話，兩眼仍是死死的望著通道出口，嘴唇不停的顫抖，眼角已經開始發紅了。
此時龍昌榮的心情，恐怕誰也無法體會，期盼中帶著忐忑，隱隱還有些自責、欣喜、怯懦、緊張、酸楚一股腦交織在一起，可謂百感交集！
終於看到通道口開始湧出人流。
仲賢自然又是衝在最前麵，而且酷得讓人驚豔！
這可不是吹牛！仲賢渾身上下、從裏到外的行頭，幾乎全是一群美女老婆在英國給他新買的——黑色長風衣，豎著衣領；筆挺的黑西褲，鋥亮的黑皮鞋，頭上戴著英國紳士味道十足的黑色禮帽，一副大墨鏡遮住半張臉！
隻是一身黑色裝扮中，卻有一條雪白的長圍巾，瀟灑的飄在胸前，更顯風流倜儻！乍一看上去，還真讓人懷疑是上海灘裏的許文強重生在世呢！
而仲賢的身旁兩側，有燕子和冷霞兩個靚麗的小丫頭甜甜的挽著胳膊，一眾風情萬種的大小美女，如眾星捧月一般簇擁在身前身後，一時間，更讓仲賢風光不可一世，王八之氣衝天！
“喂！——賢哥！好牛B的造型呀！”
“韋董！真的好酷哇！。”遠處郭東強的破鑼嗓子，帶著一群年輕人大笑著喊起來！
仲賢循聲望去，果然看見郭東強等一群死黨在向自己又喊又叫，眼神交錯間，也看見了小瑜姐和大舅哥冷彪。馬上露出了紳士般的微笑，儒雅的招手致意，惹得郭東強一夥人更是捧腹大笑！看見幾乎滿大廳的人都在扭頭看自己。仲賢更是囂張，在洶湧的人叢中還不忘多擺了幾個造型，以供大家欣賞。
“這小子。可真夠拽哈！”冷彪訕笑著對身邊的美女警花道。
“切！——沒正經！。”小瑜卻不屑的撇了撇嘴，隻是眼神卻一刻也沒離開仲賢的身上。
好在，仲賢還是比較及時的看到了近在眼前的——幹爹龍昌榮，老頭正顫顫巍巍的往這邊擠呢！一邊還皺著眉頭上下打量著自己，這也難怪，穿成這樣，老頭是有點不敢認了。
“哎喲！——”仲賢驚叫了一聲，趕忙摘了墨鏡和禮帽，塞到小蠻女手裏，也顧不得什麽風度了，兩步就跨到近前，一把扶住龍昌榮：“幹爹！您慢點呀！這兒人太多，擠著您咋辦？。”
連忙扶著幹爹避開湧動的人潮，躲到一邊。龍昌榮卻一個勁兒扭著頭向後瞅：“仲賢，你幹媽。她為什麽還沒出來呐？”
“呃。前麵人太擠，大寶和麗娜扶著幹媽在後麵呢！”仲賢感覺到老爺子情緒有些過於激動，小聲勸慰道：“幹爹，待會兒見到幹媽，您可悠著點啊。”
“怎麽這麽慢呐。”老頭一臉焦急，自顧喃喃自語，像是根本沒聽到仲賢的話。
仲賢這才仔細看了看幹爹，禁不住暗吃一驚！
才這麽幾天不見，幹爹竟然變得如此憔悴！雖然老爺子穿戴的利落整潔，卻好像比幾天前蒼老了許多。幹爹也算是濱海企業界頗有名望的人物，每逢出席公眾場合，向來是氣度非凡，精神矍鑠！從未像眼前這樣神不守舍，麵容憔悴。想到這，仲賢也不由心頭一酸，緊緊攙著老爺子。
一群女孩兒也圍過來“龍伯！”“龍伯！”的叫個不停，七嘴八舌的勸慰著龍昌榮。
“哦。哦。”龍昌榮隻是輕輕點著頭。
“你們先到東強他們那兒去吧。”仲賢連忙擺擺手，輕聲道：“幹爹這會兒正急著呢！待會兒，老兩口還得先說說話，咱們都在旁邊不太合適的。”
女孩兒們自然明白，趕緊互相招呼著一起走開了。
仲賢知道，這會兒無論是誰，不管跟他說什麽，幹爹都聽不進去的，現在，幹爹的心幾乎恨不得要飛進那個安檢通道了！
女孩兒們剛走開，仲賢就感覺幹爹身體突然一緊！
“秀芝？。”龍昌榮喃喃自語。仲賢趕忙抬頭，果然見大寶和麗娜攙著龍媽媽走出了通道，龍媽媽明顯有些緊張，微微低著頭，腳步也略顯慌亂。
“老媽！——你看！。那是誰呀！”大寶一眼看到了老爸，大叫著指給老媽看。龍媽媽這才抬起頭，順著大寶的手指忐忑的看了過來，卻剛好與龍昌榮的目光遙遙相對！
“昌榮？！。”龍媽媽顫顫的失聲喊道。
就像被施了魔法定身術，龍媽媽立刻僵在原地動彈不得了！隻是眼淚卻再也止不住了，僅僅片刻，淚水就已經布滿了雙頰！
龍媽媽的聲音很輕，而且相距也不算近，加上大廳裏原本就人聲嘈雜，估計除了大寶和麗娜能聽清之外，誰也沒聽到龍媽媽喊了什麽。
但龍昌榮卻知道老伴是在喊自己的名字，對老爺子來說，也許根本不需要聽到聲音，隻需看到嘴型就已經足夠了。
“秀芝！——”龍昌榮哪裏還能按捺得住，隻急促的喊了一聲，眼淚便也傾瀉而下！不知哪來的一股力氣，老頭竟然猛地掙脫了仲賢的攙扶，急不可耐的迎了上去，不料一時激動，腳下磕絆了一下，身子立刻失去了平衡！
“糟糕！——”仲賢驚呼一聲，飛身向前跨步，一把扯住幹爹的胳膊！
雖然沒讓老爺子完全摔倒，卻也絆了一個趔趄，兩隻腿已經軟軟的跪在地上！趕忙攙起老爺子，仲賢早已驚出一身冷汗。
顯然，對麵的龍媽媽和大寶、麗娜也看到了剛才的一幕，同樣也吃驚不小！
“昌榮！——”龍媽媽禁不住又喊了一聲！流滿淚水的臉龐頓時現出驚慌的神色。剛才還渾身僵硬，這時卻急忙緊走幾步，隔著六七米，就伸出雙手要去攙扶龍昌榮，卻哪裏攙得到？這完全是一種下意識的反應而已！
仲賢攙著龍昌榮，大寶、麗娜攙著龍媽媽，慢慢走向一起。五米、四米、三米、兩米。
雖然越走越近，可兩個老人的視線卻正在變得越發模糊，小河一樣的淚水早就蒙住了他們的眼睛。
六七米的距離，此時走起來竟像是艱難的跋涉在萬裏荒原！
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的確，八年的遠隔天涯、勞燕分飛，一朝化作這近在咫尺、淚眼相對，又怎能不叫人恍如夢中呢？
等到真的麵對麵，甚至都看不清對方的麵容了，隻是依稀看得到各自都變得斑白的發鬢。
好在，這時侯已經不需要再看清楚什麽了。
“秀芝！——”龍昌榮顫顫的喊一聲，張開手臂緊緊的把老伴擁進懷裏！像是孩子般嗚嗚哭起來：“我可算找到你了。這不是在做夢吧。嗚嗚。秀芝。你讓我想的好苦。”
“昌榮。你真的。還想著我？。”龍媽媽也早已泣不成聲，隻是埋在老伴懷裏的聲音幾乎聽不見了。
“這八年。我沒有一天。不想著你。嗚嗚。”龍昌榮悲慟的哭道：“天天。都在等你回來。秀芝。你知道我有多後悔啊。是我對不起你。你現在就打我一頓。罵我一頓吧。我心裏才。好受些。嗚嗚。”
“別說了。昌榮。這些年。我都想明白了。不是全怪你的錯。”龍媽媽再也聽不下去了，抽泣著抬起頭，淚眼婆娑的望著老伴花白的頭發，不禁肝腸寸斷：“你老了。昌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