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1章 萬華

  “嘛，我知道，你是想要幫我開脫呢。哪怕到了現在，當初連對敵人拔刀都做不到，變成如今已能說出方才那番話的存在，也依然想方設法在為我的種種行為開脫呢——”楓低笑：“但是，即使不開脫也沒關係哦。彎著腰、與直起腰身；在陽光下、在黑暗中行走本就是不同人的天性使然，沒有任何高低貴賤之分。活到現在，我已經不會再鄙視任何人的活法，哪怕再汙穢再可怖——畢竟，我也早就是做過各色各樣事的人了。甚至連我曾經最討厭的那些卑鄙行徑勾當，我也做過了。說到底，也不過就是人各為仁，各安天命。自知錯誤、與完全接納錯誤、或是滿身泥濘全無自知，也談不上有什麽差別——”


  “的確。受到了迫害舉起武器反抗的，與無論如何被迫害都以德報怨的，至少在博士的眼中其實無甚區別。著眼於個體，更加不會去判別對錯——但是——”紀舜音拍了拍機艙：“通過博士長時間的觀察，他得出了赫連千戀小姐無論如何都不會接受自身像赫連家其他成員一樣，踩在他人生命來生存的方式——然而，與此同時，她不會否認其他人把自己的‘生’建立在他人‘死’的形式。也就是，如果讓赫連小姐采用和其他人一樣吞噬他人性命延續自身，她會成為比赫連遠山先生還要危險的家夥——哪怕是克隆體，她也不會接受的。她會去思考克隆體為什麽不能活下去，為什麽不得不全然繼承她的記憶以及生存方式生存。但是——隻要不讓她使用其他活著的生命，她就全然無所謂。因此，如果想讓赫連千戀小姐的性命延續，花費再多的金錢，也要研究出讓她不吞噬他人生命的手段。”


  無法否認。


  盡管女兒是這一個時間點的特定產物，沒有出現在任何其他的輪回輪轉中。她和女兒相處的時間也相當短暫——細細算起來，其實隻有一隻手能數得過來的時間。


  同時，她也沒有著楓或者宣未予強大的洞察能力。


  但是——她卻能深刻地理解，他們對於女兒的評價。


  如果是她，如果是赫連千戀——


  的確是，無法接受犧牲他人性命來成全自己的方式。


  與此同時，其他人這樣做，她又會事不關己。


  會為自己踩死一隻小螞蟻痛哭流涕，認認真真地埋葬起來。


  不過，養了幾年的小寵物，當著自己的麵會殺死的話則毫無感覺。也許是麵無表情，甚至說不定會笑出來。


  隻要奪取他人性命、迫害他人的不是自己，就怎樣都無所謂。


  最初的秦玦，也是不肯傷害其他的生命——是其他的生命，而不是生命。


  他是不把自己算入其中的。


  如果隻傷害他就能讓其他人不受到傷害的話，就會毫不猶豫——


  如果需要他死亡才能完成對其他人的救贖，他也會沒有遲疑——


  他想要雙手保持幹淨，在注視著同伴離開的背影無能為力，是由於沉溺理想主義。


  赫連千戀的生存方式，與他有本質上的不同。


  她的確不肯傷害生命——是任何的生命，把自己的性命，也算在了其中。


  甚至絕對不會允許自己受一點傷，哪怕是手上割開了一個小口，都會對不小心割破了手指流了血這件事而發抖。


  如果說誰是最不可能自殺的人，那一定，是赫連千戀。


  無論如何，也不會選擇了結自己的性命。


  就像是，被踩死的，被她隆重地埋葬的那條小螞蟻一樣——在她看來，無疑是罪、是業、是不可饒恕的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