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天才與凡人不可逾越的距離
蔣楠微微一笑,在筆記本電腦的光驅中放入了一張已有些陳舊了的光碟。
方才作為考核題目的曲子,從音箱中緩緩流瀉。
童桐的瞳孔驟然收縮,臉漲成了紫茄子色。
音箱中播放出的演奏仿佛有生命,隨著音符的躍動,眼前似乎真的出現了山川大洋、落日餘暉,甚至仿佛能聞到鹹鹹的海風的味道。
音格一轉,又是團花錦簇,螢火飛舞。
同樣的樂曲,蔣楠CD中的演奏者卻仿佛是神的代行者,那簡直不是音樂,而是織造幻境的魔法,讓人忘卻現實與夢想間的距離。
“童桐同學,感覺如何?”
“我……”上一刻囂張跋扈的童桐的舌頭打了結:“這……這根本不是人能到達的境界,我……”
教室裏充滿銳氣和鬥誌的學生,也都被當頭澆了一大盆冷水。
一直堅信不疑的某種信念破碎了。
然而,連嫉妒的感情都無法生出。
因為從一開始,就連仰望的資格都是奢侈,談何嫉妒。
CD中的神之演奏,也是雲暮歌的執念之所在。
她沒有想過有生之年,還能再一次——
果然和薇兒一起考入美拉是正確的選擇。
弓弦掉在地上,她的口中輕輕地說出了演奏者的名字。
“Seraph。”
“咦?”蔣楠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雲暮歌同學竟然知道麽?”
“啊。”雲暮歌生澀的從喉嚨中擠出話語來:“我有幸聽到過他的現場演奏。”
“天啊,真的嗎?”蔣楠張大了嘴巴。
雲暮歌的眼眶紅了,難以言語,輕輕點頭。
輕輕撫摸著小指的戒指。
曇花一現的Seraph,由於其無可比擬的驚世之才卻造成了數個小提琴家重度抑鬱症甚至自殺。或許是出於對這猶如詛咒般的演奏的畏懼,又或許是出於同行之間的嫉妒,使其始終被壓縮在小圈子中,最後默默無聲徹底消失在時光的盡頭——僅有屈指可數的幾次公開演也基本無所留存。
蔣楠第一次從恩師手中得到這盤CD時,她已經23歲了,完全忘不了自己的驕傲是如何被這未曾謀麵的熾天使按在地上摩擦的。她甚至最後放棄了成為小提琴家的夢想,來到美拉做了教師。
所以,她能夠理解雲暮歌眼中的淚水,卻無法想象當年還是幼女的她會是懷著怎樣的心情聽演奏會的。
教室中其他人亦是鴉雀無聲,童桐甚至默默地遞了一包麵巾紙過去。
“我收回前言,雲暮歌同學。”蔣楠正色道:“你竟然到現在還沒放棄小提琴,就完全不算是凡人了。”
並無反對之音。
“你們也一樣,當你們意識到自身的弱小時,若還能以弱小之身奮鬥,就不再是弱者了。”
音樂教室中響起雷鳴般的喝彩聲。
他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為蔣楠的話喝彩,為Seraph或是雲暮歌還是在為自己喝彩。
然而在這氛圍中,卻有人不合時宜突兀地笑了出來。
“啊啊,實在是看不下去了。”百裏滄海摘下耳機掛在脖子上:“你們以為自己是小說裏的人物,還是在演電視劇呢?聽了個取著中二名字的人無甚特別的裝X演奏,先是要死要活然後歡欣雀躍,了解的人知道你們是在上小提琴課,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聚眾吸毒導致幻覺共享了呢。”
“百裏少爺,雖然我知道你們家很了不起,恕我直言,說出這種話來你完全不懂音樂。”童桐鄙夷地道。
“我是不懂啊,誰說不懂音樂就不可以嘲諷你們一個個腦子有問題?我不會做菜就不能說菜難吃了麽?”百裏滄海勾起唇角:“我不行,我也不上,但我就要說,我還要大聲說,這個Seraph是白癡,小提琴拉得超爛,你們都是為了假裝自己有音樂素養藝術細菌而強行吹捧。你們能拿我怎樣?”
全體沉下了臉來。
雲暮歌攥了攥拳頭,又放開,試圖讓自己完全平靜下來。
蔣楠咂咂嘴,比了個手勢,眾人會意,決定把百裏滄海繼續晾在一邊。
但百裏滄海似乎已不再甘於寂寞,將耳機插頭從遊戲機上拔了下來,超大聲外放土嗨搖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