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記憶枕頭儲藏的秘密
一下午的時光,有蘇桐這個話題不盡,思維跳躍,活躍氣氛的話嘮在。再配合病床上青春洋溢,熱情活絡的秦東旭,病房內的氛圍高漲,時光匆匆流逝。同時白羊座和射手座也算是解救了兩座冰山和一個相對穩重謹慎的三個安靜少語的沉悶的人。
蘇桐玩笑的說道:”明明都是假期啦,卻還是要見到你們老幾位一起工作的同事,真是不甘心!“
駱鈞仁嫌棄的睥睨了她一眼,也是開玩笑:”那你可以走了,晚飯少了一張嘴來搶食。“
秦東旭神情亢奮,精氣盎然的叫道:“啊——不說還好,一說就察覺肚子已經餓癟啦!”
季鬱從陪護床上站起身來,溫和沉靜的微笑說道:“那我去食堂打飯。”
季鬱是那種雖然平時對於別人的話語反應要慢半拍,但是對於別人的需求卻又總是第一個做出積極回應的那種人。她過於靦腆內斂,同時又有一顆對人關照關切的心,不會拒絕別人的請求。在與人的邏輯和準則發生相悖的衝突時,首先退讓,做出讓步的也肯定是她。
範雲想謙和的從椅子旁起身,回應道:“我陪你一起吧。五個人的飯食,你一個人恐怕會折騰兩趟。”
駱鈞仁擺了擺手讓他坐下,說道:“你都陪蘇桐走了一下午了,你就坐下歇歇吧。再怎麽也不能用醫院食堂的飯食對付你們,都是來探望小病人,來幫忙的。我的車都停在醫院停車場兩天了,也不曉得醫院是怎麽收理停車費的。我也兩天沒挪過窩,在病房裏囚禁了這麽久,也該直直身了。所以就由我帶丫頭去買晚餐回來,你們兩個照看一會兒這個小魔頭吧。”
秦東旭不滿的抗議道:“哥,我怎麽就成了‘小魔頭’了?”
蘇桐笑了笑,說道:“行啦,行啦,快去吧。‘小魔頭’就交給我們了。”
駱鈞仁對明了這其中利害關係的範雲想囑咐道:“雲想,若是梁雪嬌再來的話.……你和蘇桐麻煩幫著擋一下。還有,如果東旭需要去衛生間方便,也有勞你了。“
範雲想點點頭,玩笑道;”我知道了,放心吧。可別把我的小鬱拐走了就好。“
溫婉的低頭思忖的季鬱,聽到範雲想提到自己的名字,迷惑無辜的抬起頭,溫順乖巧的對上他的目光。
範雲想看著她,目光中飽含溫柔的笑意。酸溜溜的說道:”這兩天東旭都快要把小鬱從我身邊搶走了。她總是事無巨細的照料,著想東旭的事情,我都要吃醋了。“
秦東旭得意欣喜,傻乎乎的對著季鬱嗬嗬地笑。
駱鈞仁拍了下他的頭,詢問道:”小病號,有什麽你想吃的菜?“
秦東旭不假思索,充滿期待的脫口而出:”麻辣牛肉!小龍蝦!“
季鬱於心不忍,卻還是不得不提醒道:”醫生不是交代過,忌食酸辣、燥熱、油膩的食物嗎?東旭,還有.……其他的沒?“
蘇桐見秦東旭因為吃不到想吃的食物,失望的嘟嘴的表情不禁取笑他。
駱鈞仁拿起鑰匙,說道:”行了,別拖遝下去了,走吧。“
季鬱不放心的交代道:”點滴.……有勞雲想哥和蘇桐姐多留意了。“
範雲想笑道:”放心吧,忘了你住院的時候,是誰日日夜夜護理你的了?“
不知道今天是怎麽了,範雲想所說的每一句話都讓她的耳朵發燒。或許她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是因為他早上的那句——“晚上會來醫院接她,一起回家,一起吃晚飯,一起沐浴,一起入睡。”擾的她心神不安,意亂情迷。就連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怕那個時刻的來臨,還是在期待盼望那個時刻的來臨。
季鬱嬌柔羞怯的呆望著範雲想。
駱鈞仁睥睨了她一眼,在她麵前打了個響指,嗔怪道:“還有任務呢,在這裏煩什麽花癡?”
說著,就先她拉開病房的房門,回過頭對秦東旭交待道:“小子,好好修養。咱不怕多折騰折騰這兩個送上門來的三級陪護。”
季鬱羞愧,懊惱的回過神來,收回柔嫩的眼神,敏感羞赧的低下頭。跟在駱鈞仁身後,怯生生的對範雲想揮了揮手。
範雲想笑了笑,目送她離開。
從醫院出來以後,駱鈞仁先給車加了油,然後駛回了荷街公寓,在浴室裏衝澡的時候,季鬱幫他們整理房間。
二人一路上未置一詞,卻似乎之間擁有一種默契,不必過問,就了然對方的需求,然後也能夠安置自己的隨之應做的事情。
隨後二人駕車前去一家餐館點餐完畢,坐在桌旁等餐的時候,駱鈞仁開口說道:“其實你不必每次回家就打掃整理的,那些事情我可以請小時工去做。”
季鬱沒有心懷芥蒂的微笑著說道:“是因為我對於你所能略表心意的價值,其實在你眼中並不能夠算是心意,也不能算是有價值的嗎?”
駱鈞仁眯著眼睛看她,說道:“長期一直這樣以來,默默地犧牲自己的時間,協助別人完成事情,你也會覺得很辛苦吧?其實討好別人並不能算是你的價值,你的價值要遠超於此。”
季鬱隨和坦率的說道:“又有什麽關係呢?我不覺得勞作就是辛苦低級的,同樣我也知道,你也不是這樣認為的。”
駱鈞仁輕笑了一下,問道:“你又不是我,你怎麽知道我是怎麽想的呢?”
季鬱天真的回答他:“因為啊,我問了你的枕頭呀。我每次回荷街,都會把耳朵貼在你的枕頭上,去聽鈞仁你,在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裏都想了些什麽。難道你不認為,人在每晚臨睡前的思維是最清醒的,而你大腦裏的思想,全部都儲藏進你的枕頭裏了嗎?”
駱鈞仁想要身手揉一揉她的頭發。季鬱下意識的低下頭,躲避他寬厚的大手。
他隻好收回手,嗓音有些沙沙的,很低沉:“看來我也要問一問你的枕頭才行,弄清楚到底是因為什麽,讓你現在變得這麽怕我靠近你。連幫你放鬆一下,捏捏後脖頸,歡喜的摸摸頭這樣熹微的肢體接觸,好像都會觸犯到你一樣。你是對於我們的關係,心懷介懷,覺得有可能發生什麽,還是,雖然你不想我總是把你的問題歸結於範雲想的身上。可是我依然抱有這樣的疑慮——你怕範雲想介意,你怕範雲想產生誤解。當你給我講那個昆德拉的《搭車遊戲》的故事,我就覺察了——你怕範雲想質疑你的忠貞,質疑你的潔身自愛。抑或是範雲想的濫情,濫施欲妄,使你的心中籠罩一層陰影。是你的內心在受到忠貞的拷問,你怕肢體接觸是因為你從心理上排斥像是範雲想那種不忠的行為。”
季鬱在駱鈞仁講話的過程之中,身體不斷地瑟縮,直到雙手抱住長的米色風衣的衣袖,好象很冷的樣子,蜷曲在座椅之中。直到他將我,季鬱抬起疲憊脆弱的眼簾,故作坦蕩的說道:“我的生活之中真的不隻有愛情這一件事。況且我知曉自己愛情觀點的不正常,我知道自己生活方式,思維模式的不正常。所以從一開始我就知道愛情對於我而言會是一個困擾。可是困擾我的還有很多,我無論做什麽事情都會比起常人更為艱辛一些。”
駱鈞仁點點頭,把弄著麵前的玻璃杯子,說道:“的確如此。你要是不想回答我的問題,你可以選擇緘默不語,也可以選擇回擊,抨擊我。不過丫頭,我希望你和我交流溝通,或者說是講話的時候,你可以不用帶著你那麽強烈的善惡是非觀念,或是帶著道德的枷鎖。你可以以你的那種‘不正常’的模式和我對話。你更不用忌憚我和範雲想的關係,或是你的範雲想的關係。你不覺得你自己一直回避提起他,這一點很可疑嗎?你究竟有些什麽難以啟齒的?”
季鬱預期軟弱下來,目光失神的呆望著潔白的牆壁上的一個黑點,說道:“當夢想未能如願達成的時候,自然是難以啟齒。因為吐露出來就會被視為不自量力的笑話。你是音樂劇的導演,你見過那麽多懷揣夢想,站在你麵前想要圓夢,卻力所不及的例子,想必你深知這一點吧。明知道是螳臂當車,蚍蜉撼樹,以卵擊石。卻覺得那個夢要比現實生活,要比功名利祿,要比自我成就更為重要。所以在看清楚自己的軟弱卑微之後,還是不識時務的不肯放棄。你也嚐試過幫助我,嚐試過療愈我,嚐試過打醒我,罵醒我。甚至還承諾過,你會幫助我不愛他。可是事實證明,連無所不能的你都做不到,又叫我怎麽能夠達成?”
駱鈞仁犀利敏銳的說道:“我不是想要拆散你們。隻不過我覺得你們的關係不平等,不是麽?他可以在外麵縱情聲色,朝秦暮楚,軟玉溫香。你故步自封的連在音樂劇中需要和舞伴搭檔的有一些並不過分的肢體接觸你都刻意回避,你都不去達成。當你的愛情無望的時候,你應該延展拚搏你的事業,不是麽?你在大頻幕上看到吉恩.凱利和麗塔.海華絲,或是弗雷德·阿斯泰爾和金吉·羅傑斯共舞的時候,你覺得銀蕩嗎?或者說,我拍你的肩膀,看你的眼睛,觸碰你的頭,你覺得我是受到下半身支配,受到晴欲,帶著欲求在試探的接近你嗎?季鬱,你可以為了一個你選擇的男人做出你的一切犧牲。可是你同時也要我,要你身邊的其他所有人,也為你的愛情避讓到卑微渺茫的地步嗎?一個範雲想,抵過所有人,你不覺得這樣的犧牲未免太大了嗎?你是在愛,還是在下決心?“
季鬱頹唐的低下頭,說道:”我真的沒有認為你會對我圖謀不軌或是有所企圖,同樣我也沒有對你圖謀不軌或是以回避的姿態企圖抑製滋長的肮髒的晴欲。這一點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還有,能夠得到你的關心,能夠和我所仰視,內心覺得無法企及的你,成為能夠自然相處的朋友的關係,我是覺得不可思議,躬逢其盛,與有榮焉的。鈞仁,我的內心對於你,是既感到敬畏,又感到親切的.……算了,我們還是別再談及這件事了。“
駱鈞仁眯著眼睛睥睨她。
這時,點的菜品打包好,服務生送了上來。
季鬱起身,兩隻手各拎起一大包。
駱鈞仁接過來一包,站在她身邊,做出讓她挎住自己胳膊的姿勢。
季鬱看著他胳膊蜷成的那個健美的弧度,滯滯的看著失神。最後,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似的,幽緩的伸出纖細的手,嚐試挽住他。
駱鈞仁收回手臂,釋然的揉了揉她的頭發,說道:”既然這樣勉強,你原本就應該義正言辭決絕的拒絕的。你嚐試的這樣艱辛,我等的也是同樣艱辛。你愛上一個人就好像是被套上了一副枷鎖鐐銬。所以我也會等到你被解禁的那一刻,再靠近你。一來是尊重你的堅貞、忠誠。二來我也會用同等的時間來證實我之於你的價值。“
說完,駱鈞仁徑自走出飯店,開車坐進了駕駛艙的位置。
季鬱緊蹙著眉,既不欣賞他的那套說辭。快步盈盈走了過去,坐進副駕駛的座位。
駱鈞仁啟動車子,季鬱將目光投擲於車窗外。
天空萬裏無雲,太陽光線變得柔和稚弱,原處吐露出黃昏的幽光。
恪盡職守所傾訴的安慰話語,如同在殿堂裏許下的撼動人心,振奮激昂的誓言,又有幾分是一時的感觸?幾分是堅定不移的表述?
就像是範雲想曾經不止一次的複述過的電影《匆匆那年》裏麵的台詞一樣——“所有男孩子在發誓的時候都是真的覺得自己一定不會違背承諾,而在反悔的時候也都是真的覺得自己不能做到。所以誓言這種東西無法衡量堅貞,也不能判斷對錯,它隻能證明,在說出來的那一刻,彼此曾經真誠過。”
季鬱寧可他是一時有感而發,也不希望他和自己一樣,被套進相同的枷鎖裏麵。等什麽呢?等的不過是自己耗盡最後的餘燼。已經走在前麵不見影蹤的人不會回頭再來看你。即使他真的回過頭來,看到的那個人的概率,也微乎其微恰巧會是你。
等,是一個歹毒的字眼。很容易被偷偷調換了概念。一邊朝三暮四,東食西宿,朝秦暮楚的尋求,那樣不叫做“等”。等,必須是一心一意的,哪怕一個眼神的遊移,都會對於這個字眼於心有愧。等,也像是一種鬥氣,一種脅迫。既然不情不願,又為何要等?為何要屈辱了這麽筆椽艱澀,苦心孤詣,煞有其事,通感移覺,富有苦行僧般的使命感的字?
換言之,既然要等,就要有一種歡天喜地的去等一個過分淒涼的結局的心理準備和意識。
車子上橋過河,兩岸草長鶯飛。
季鬱搖下車窗,一隻胳膊扶在窗沿上,閉著眼睛倚在手肘上,任隨細細晚風輕輕搖曳她的頭發。
駱鈞仁也搖下車窗,將扶在方向盤上的左手從上麵拿了下來,伸出窗外去捕捉浮動的微風。
季鬱輕聲問道:“你說風是什麽氣味的?”
駱鈞仁認真嚴肅的講解道:“風是由空氣流動引起的一種自然現象,它是由太陽輻射熱引起的。太陽光照射在地球表麵上,使地表溫度升高,地表的空氣受熱膨脹變輕而往上升。熱空氣上升後,低溫的冷空氣橫向流入,上升的空氣因逐漸冷卻變重而降落,由於地表溫度較高又會加熱空氣使之上升,這種空氣的流動就產生了風……“
季鬱轉過頭來,眼中含著天真快樂的笑意看著他。
駱鈞仁睨了她一眼,攤了攤手,說道:”所以風應該屬於無色無味的氣體吧。不然你說,風是什麽氣味的?我隻記得你唱過一首《風的歎息》,對於我來說是煙味的。“
車子駛下石橋,進入正常的軌道。車窗也都被封閉起來。二人緘默的向醫院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