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腦子有問題
駱鈞仁小跑著,來到派對的大門口,四處張望,看到傴僂著腰,痛苦的捂著胃部的季鬱,對他的背影喊道:“季鬱!”
季鬱回過頭來看他。
駱鈞仁走下樓梯台階,說道:“走吧,我和你一起回去。”
季鬱問道:“你不是喝酒了嗎?還怎麽開車?”
駱鈞仁說道:“我叫了代駕。再說你胃不舒服,也不能坐車。走一走,然後坐公交車吧。”
季鬱沒有再多說什麽,隻是靜靜的跟在他身邊,向家的方向走去。
駱鈞仁挖苦道:“你自己說說,你丟不丟人?季鬱?一天裏麵唱了三首歌。一首神遊,卡殼。一首唱到一半,半路上被人給頂了下來,最後一首差點沒吐在台上。你知不知道,你的身體狀況和精神狀態,也是決定你演唱能否成功的重要因素?”
駱鈞仁帶著諷刺的眼神,笑看著她,說道:“想不到你自殘傾向這麽嚴重。要不是了解你的狀況,還會誤以為你是在床上很厲害的那種女人。”
季鬱排斥的捂著腹部,蹲在地上,臉色慘白的輕聲說道:“這種時候,能不能夠請你就不要開這樣的玩笑了?原來身體上的痛苦並不能夠緩解心理上的痛苦。反而隻是會讓心裏更加難過。米蘭.昆德拉肯定是被女人騙過,不然他不會寫出,用針刺手指,就能夠緩解特蕾莎心中的疼痛和妒忌的感覺,這樣的混帳話來的。“
駱鈞仁在她眼前打了一個響指,說道:”你現在算是明白了吧?那些看起來很有藝術家氣質,很能夠迷惑女人的男人,都不是什麽好人,甚至可以說是,都是敗類!他們在意的其實根本不是藝術,也不是在追求真理。相反,他們隻是想要讓那些骨子裏渴求浪漫,對於他們的敏感,脆弱,溫柔,抱有幻想的女人,自己送上門來。
所以啊,不要覺得範雲想有多憂鬱,多迷人,多需要你去拯救。外麵排著隊的母性泛濫的少女,等著給他溫柔鄉裏呢。誰像你這麽傻?就會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折磨自己解氣。“
季鬱掏出錢包,拿出來三毛錢,伸手遞向駱鈞仁,可憐巴巴的看著他,說道:”鈞仁,我還想吐。你能不能幫我買一個垃圾袋過來?“
駱鈞仁翻了她一記白眼,說道:”處-女座真是麻煩。“
然後接過她手中的零錢,跑去一旁的便利店,給她買了一個塑料袋。還買了一瓶礦泉水回來。
季鬱躲在角落裏吐完,走了出來。
駱鈞仁把水遞給她,讓她漱漱口。
二人又走了一會兒,駱鈞仁看到她虛弱,憔悴的樣子,便提議道:”喂,用不用我背你?“
季鬱搖了搖頭,回答道:”不用,我沒事。“
駱鈞仁便脫了西裝外套,披在她的肩膀上。
季鬱拒絕的說道:”不要給我,我很髒。“
駱鈞仁態度強硬的把外衣披在她身上,替她擋風。
看到前方的公交車停了下來。
駱鈞仁牽起她的手,去追上公交車。
她的手很冰,比起平時還要更涼一些。
車廂的人很多,駱鈞仁在窗口的位置,把她圈在靠著車體的三角區域裏。
車廂人多擁擠,駱鈞仁健碩的胸膛,偶爾會撞擊到季鬱低著頭的額頭上。
季鬱悶不吭聲的回想著和範雲想一起坐公交車的時候,他總是在車廂裏麵,發生晃動的時候,將她抱在懷裏。她的高度可以將頭倚在他的肩膀上。可是她卻彎著腰,把耳朵貼在他的心房上。
範雲想總是能夠說出溫暖她,讓她感到曖昧的喘不上來氣的,那些充斥著柔情蜜意的情話。
他的言談舉止都是那樣的溫柔,紳士。
如今想來,每個女人都會被他這樣的翩翩君子所吸引吧。
他和林幼一在一起是為了責任感。他和蘇桐結尾,是猝不及防。他與梁雪嬌共舞,是半推半就,出於禮儀——季鬱都不忍心去怪他,因為,這些都不是他的錯啊。
不知道在她的額頭被撞了多少次之後,季鬱突然抬起頭來,看著駱鈞仁,說道:“鈞仁,我突然覺得,像你這樣,有感興趣的女人,就把她們帶上-床,不感興趣的女人,就不留情麵的說清楚,這樣,也沒有什麽不好的。曖昧就關起房門來,兩個人曖昧。不喜歡的女人,就不給他們留有任何遐想的空間和餘地,這樣,好像沒有什麽不對的。以前是我錯怪你了,對不起。”
駱鈞仁尷尬的看了看車廂內,紛紛向二人投來異樣的眼神的乘客,解釋道:“我妹妹腦子有問題。”
然後公交車再一次停下來的時候,還沒有到目的地,駱鈞仁就把季鬱拉下了車。
駱鈞仁不滿的抱怨道:“得罪你的是範雲想,又不是我。你幹嘛讓我在公交車上那麽難堪?”
季鬱有些費解的問道:“我是對於你的行為表示讚同,怎麽會讓你感到難堪呢?再說,不是你教導我,做人不要在意旁人的眼光的嗎?”
駱鈞仁一邊向前走,一邊問道:“丫頭,你以前上學的時候,坐公交車嗎?”
季鬱點了點頭,回答道:“小學,中學,都是坐公交車上學的。你不是嗎?”
駱鈞仁說道:“我小學的時候,剛開始我爸爸是開車送我,然後再到公司上班。我從初中開始,我爸不送我了以後,我才坐公交車上下學的。”
季鬱安靜的聽著。
駱鈞仁問道:“所以你坐車上學的時候,有沒有那種很猥瑣的男人,一直盯著你,對你動手動腳的,那種事發生過?”
季鬱搖了搖頭,自嘲道:“我小的時候更是幹幹瘦瘦的,像個小男生。才沒有人會對我感興趣。”
駱鈞仁將一隻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繼續向前走,說道:“可是我看到過一個男人,對我們班的一個很普通,可是很內向的女生,做過那種事。那時候我在學校裏也不太搭理別人,她也是簡言寡語的。我是高傲的不說話,我知道,她是自卑的不說話。那天,我看到她麵露痛苦的,用求助的眼神看著我,可是我沒有理會,我下車了。對於那件事情,我很後悔。
那件事情發生後,在那學期結束以後。暑假的時候,我看到她打扮得很另類,還和一些很另類的男生在一起,從我身邊走過。她吸煙,打著鼻環,穿著超短裙,和那些男人勾肩搭背的。我記得我和她擦肩而過時,她的那種眼神——那個眼神好像已經將她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那個眼神裏麵沒有求助,沒有恐懼,沒有初中生熬夜些卷子,背公式的那種疲累。——那是一個輕蔑的眼神。我到現在都還忘不了。我覺得,如果現在在人群之中,再讓我看到那個眼神,我會一眼就把她認出來。
下半學期的時候,她輟學了,不再來學校。可是,在和我一個舞蹈社的男生那裏,我聽到過她的消息。我不知道他們說的是不是真的。舞蹈社裏,有十四個男生。九個都說和她睡過。我知道他們其中有的在渾水摸魚,覺得那麽高的幾率,要是沒有自己,就會很沒有麵子。可是我隻為我自己當初的沉默而感到愧疚,感到恥辱。我真的很想揍那幫那她開玩笑的小子們。我不知道,如果當時在車廂裏看到她那雙求助的眼神的,不是我,而換做是那些聲稱和她睡了的男孩子,她後來的命運會是怎樣的。”
季鬱牽住他的手,聲音有些難以抑製的顫抖,說道:“你說女人怎麽會這麽傻?居然覺得,跟男人做,就是在找一個能夠保護自己的男人。可是,誰會用傷害別人的身體作為途徑,去保護她?你說是不是?”
駱鈞仁訝異道:“還以為你會很同情那個女孩。”
季鬱說道:“我隻是很心疼她,可是談不上是同情。’同情‘,是一種感同身受的情感。恕我還沒有能和那個可憐的女孩’感同身受‘。我是覺得,即使別人怎麽羞辱你,你自己也要尊重你自己。不能以別人帶給你的傷痛的方式,墮落下去。還有,如果我遇到這種事情,與其向別人求救,我會先想如何自救,如何不把同樣的危險,或是恥辱帶給別人。可能你會覺得我很無情吧。不過我真的是這麽想的。”
駱鈞仁說道:“那如果讓你’感同身受‘,如果你遇到像是和那個女孩所經曆的,相同的事情,你會怎麽做?你怎麽’自救‘?怎麽才能不把別人也給牽扯進來?”
季鬱沒有做過多的考慮,認真堅定的回答道:“我可能會把他的蛋捏碎,或者是咬下來。總之,我不會讓他得逞。”
駱鈞仁感覺像是被人用鑔敲了他的頭一樣,不可思議的看向季鬱,笑道:“我不信你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季鬱說道:“總之,我不會在悲劇還沒有釀成之前,就把自己當作了一個受害者那樣,不作為就是縱容。”
季鬱嚴肅的看向駱鈞仁,說道:“你以為這種事情是開玩笑的嗎?駱鈞仁,錯的不是你,你知道嗎?錯的是那個,明明已經收到過一次傷害,但是還不自愛的女孩。”
駱鈞仁看到她的眼淚流了下來。
他剛欲伸手拂去。
季鬱就蹲在地上,將臉埋進自己的臂彎裏,默默哭泣。
駱鈞仁拍了拍她的頭,問道:“那萬一,真的發生了,你怎麽辦?你說你不會像是那個女孩一樣墮落下去。那麽,你會怎麽辦?”
季鬱抹掉眼淚,抬起頭來,回答道:“我以後會保護好我自己,我不會把一個人渣的錯,推卸到所有的男人身上,更不會責怪到社會的身上。我不會和不珍惜我的男人做,我也不會和真的疼惜我,理解我的男人做。如果我的不幸,會被人詬病的話,我不會在意。可是如果那些言語傷害到我的父母,或者是很多的敗類繼續來騷擾我,把我當成婊-子的話,我會去尋死。你還想問什麽?駱鈞仁,我說了,那不是你的錯!就是你想著她,上了多少個女人,就算是你每個月出於自責,給她多少補貼,你都無法挽救她自甘墮落的靈魂,你懂嗎?我以後不想再和你探討這種事!有多少好的女人,你不去疼惜?你就會惦記著這種女人,你這麽折磨你自己有意思嗎?你有病是吧?駱鈞仁。可能在你看來,身世清白的女人根本屁都不是。誰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你們這些男人就是有病,根本就不懂得珍惜。”
駱鈞仁欲去拉她起來,厲聲道:“季鬱,你別他媽大晚上的在這裏和我耍賴。別把對範雲想的火氣撒到我身上來。到底是你有病還是我有病?我是喜歡妖-豔的女人,我承認。你呢?範雲想他媽的就是你找到的那個’好男人‘了是吧?”
季鬱推開他,也是一樣的冷漠:“滾!別站在這裏看我哭。”
駱鈞仁給她薅了起來,諷刺道:“季鬱,你是不是有病?因為別人的不幸在這裏哭。嘴裏麵一邊損著別人,一邊替她不平。你他媽以後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把你的玻璃心收起來點,不然別怪我把它們砸碎,紮進你的血肉之軀裏。”
季鬱站起來以後,死死的抱住駱鈞仁,哭訴道:“求你了,你別再怪你自己了,行嗎?我錯了,我收回我剛剛的那句話。以後你心裏有這些讓你痛苦的,黑暗的,糾纏著你現在的回憶,你都要跟我講。你不許再悶在心裏不說。她是可憐,她是值得同情。可是她不應該把你拉進黑暗的漩渦裏,讓你在這個陰影裏生活裏將近十五年。所以,你每次和別的女人做完之後,需要她們離開,你需要獨處。不是你為了仿效《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裏麵多情,魅惑的托馬斯,而是你都會想她,對嗎?”
駱鈞仁什麽話都沒有說,隻是輕拍著她的後背。原來他無論是說了的,還是沒有說的,甚至是不打算和任何人說的,她都明白了,她都能夠理解自己。
過了一會兒,駱鈞仁一隻手拍著她的背,一隻手輕撫著她的頭,說道:“我以後再和別人做完了以後,不會再想到她了。別哭了,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