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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在你的心裏

  夏若在駱鈞仁的舞蹈指導下,進步很快。


  可是三個都是對於細節要求,精益求精的人。


  三人一直磨合,排練,配合,直到下午一點半左右,才開始午休,一起到附近的一家,夏若和駱鈞仁曾經約會的時候常去的一家西餐廳,吃遲來的午餐。


  夏若點的也都是以前,和駱鈞仁一起來的時候常點的菜。


  駱鈞仁結束幫助夏若的編舞工作之後,便很少和夏若說話,甚至誰都看得出來,他有些刻意的回避和夏若除了工作之外的相處。夏若向他拋去的問題,或是暗示,他都會少理會。


  駱鈞仁和季鬱也能夠看得出,駱鈞仁的突然出現,給了夏若不少驚喜。甚至連她的神情,舞蹈,說話的聲音都變得很柔媚。


  季鬱覺得這頓午餐吃的很尷尬。她夾在一冷一熱的兩人之間,分明就像是一個電燈泡嘛。


  季鬱隻想快點吃完午餐,這兩個人,還是在工作的狀態之中,讓她覺得沒那麽困擾。反正她也隻是常常背景音樂的。


  駱鈞仁給隻是低頭大口吃著自己麵前的意麵,小心翼翼的對於二人察言觀色的季鬱夾菜,說道:“你慢點吃,多吃點其他的菜,意麵吃不掉,剩下來也沒關係。你交給我的任務,我完成了。你也該完成我交給你的任務了吧?吃完午餐以後,一會兒我帶你去錄音棚試音。”


  夏若看了一眼把腰貓的很低,有些驚恐的看著她的眼神的季鬱,又看向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季鬱身上的駱鈞仁,說道:“下午還有其他安排啊?可是我的舞蹈還需要強化一下。能不能推掉其他的安排?我不喜歡做一件事情,有始無終的。”


  季鬱注意到夏若投向二人的那種尖銳的眼神,她手一抖,叉子掉在了盤子外麵。發出清亮,但在她聽來卻無比刺耳的聲音。也算是打破了她一直以來的沉默。


  駱鈞仁剛欲招手叫waiter再拿來一副餐叉。


  季鬱突然站起來,惶恐的說道:“我吃好了.……我去一趟衛生間,你們慢用。“


  說完,就慌亂的離開了夏若,駱鈞仁,各自攜帶著令她感到心慌的強大對立氣場的餐桌。


  夏若剛欲拉住駱鈞仁的手,卻聽到“碰”的一聲。


  隻見走出去很遠的季鬱,不小心磕倒了一個空餐桌旁邊的椅子上,吃痛的揉著自己的膝蓋,從地上站起來。很不好意思的對身邊的服務生鞠躬道歉。


  夏若看到,看向季鬱方向的駱鈞仁,他的嘴角露出了一種寵溺的微笑。


  夏若也牽動嘴角,勉強的笑了笑,別有深意的說道:“季鬱是很笨拙,可是這也是她可愛的地方。我和像你一樣,把她當成是自己的妹妹的。”


  駱鈞仁沒有回答她,隻是自顧自切著牛排。


  夏若失去耐心,伸手牽住駱鈞仁的手,說道:“我有對你著迷了。我們重新開始吧。相信有季鬱的祝福,我們倆這次一定會很長久的走下去的。”


  駱鈞仁皺了皺眉頭,放下刀叉,同時也掙脫開夏若的手。身體靠在椅背上,拉開二人的距離,眼中不帶有任何感情-色彩的看向夏若,冷冷的回答道:“你自己心裏清楚,我沒有把季鬱當作妹妹。你也應該清楚,我來這裏幫你,是為了季鬱,不是為了你。我和專門覬覦我的東西的吳啟悠不一樣。他吳啟悠碰過的東西,碰過的女人,我是隻有棄之如敝屣的份兒,卻從來沒有想要接受的份兒。我嫌髒。”


  夏若解釋道:“我和吳啟悠之間真的沒有發生過什麽。在醫院那次以後,我就再沒有聯絡過他。”


  駱鈞仁平靜的說道:“你和他之間怎麽樣發展,我是真的一點也不在意。夏若,你要是聰明點的話,就別再像從前一樣,白費心思,苦心孤詣的陷害季鬱了。現在和從前不同了。你要是敢動她一下,我會讓你死的很難看。”


  說完,駱鈞仁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起身。


  夏若拿起桌上的紅酒,一飲而盡,在他身後說道:“那如果我有本事讓吳啟悠動了她,你是不是也會像你所言的那樣,對於她也是‘棄之如敝屣’呢?”


  駱鈞仁怒不可遏的,轉身揮手給了夏若一記耳光。陰鬱的說道:“你要是自己想要作死,我可以送你一程。”


  夏若卻攔腰抱住駱鈞仁,說道:“我愛的你就是這樣的,霸道,瀟灑。我愛的你又回來了。鈞仁,我們重新開始吧。如果你答應我,我是不會對季鬱不利的。”


  駱鈞仁甩開夏若圈住在他腰上的手,威脅的說道:“夏若,如今我隻能送你四個字,好自為之。”


  說完,便離開餐桌,想要去衛生間的方向找季鬱。


  路過酒店的旋轉門的時候,卻看到季鬱已經站在玻璃門外,抱著自己的手臂發呆,一個落寞的背影,以一個寂寞的姿勢。


  駱鈞仁也走出餐廳。她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就拉著她上了車。


  駱鈞仁將車子駛去。季鬱坐在車裏,什麽也沒有問,什麽也沒有說。但是他能夠察覺到她的不安和疑惑。


  駱鈞仁覺得這件事情真的是很諷刺。


  在駱鈞仁的世界裏,絕大多數的感情,比愛與恨還要多的感情,就是諷刺。他覺得在他身邊所一一上演的一切,都是那樣的荒誕,那樣的不可理喻,那樣的諷刺。


  難道不是嗎?在他拚命要對夏若好,拚命給她承諾,想要將她留住的時候。她毫不猶豫的選擇站在了他的敵對方。對於他的心意毫不領情。


  可是現如今,當駱鈞仁已經決定放手,甚至已經決定與夏若,老死不相往來的時候,夏若卻又反過來的想要爭取他,想要和他死灰複燃。


  駱鈞仁忍不住開口,問道:“我和夏若冷戰,你在怕什麽?”


  季鬱依然沒有說話。


  駱鈞仁警醒道:“季鬱?為什麽害怕?”


  季鬱搖了搖頭,回答道:“我也不清楚。感覺你們的情緒和處境,你們二人未來的關係走向,好像會對我的未來起到很大的影響似的。就像.……在看父母吵架的感覺吧……我真的不太清楚。就是覺得好可怕。夏若姐帶著拷問的眼神看著我,我也覺得可怕。你給我夾菜,我也覺得可怕。我覺得自己當時就不應該出現在那裏吧。心裏感覺很愧疚,好像沒怎麽幫到你和夏若姐。反而弄得自己很狼狽。“


  駱鈞仁說道:”你已經幫她很大的忙了。你的歌曲選的很好。跳出了你原本的條條框框。我能夠聽的出來,你為了能夠幫到夏若,真的花費了不少的心思。不過,季鬱,你聽沒聽說過‘農夫救蛇’的故事?夏若不值得你這樣。“


  季鬱回答道:”或許,你現在還隻是帶著成見在看夏若姐。她未必就是你想象的那樣。我不能夠因為還沒有發生的事情,就去防備,或是毀壞別人。見死不救的人和殺人犯又有什麽區別?“


  駱鈞仁說道:”首先,夏若她即使得不到這次在這部音樂劇裏麵的演出,得不到她夢寐以求的角色,她也不會死。禍害遺千年,說的就是她這種人。其次,愚昧的農夫就得那條蛇,不光是傷害到了農夫的感情,它還咬死了農夫的妻子和兒女。你說,說到底,農夫究竟是善良?還是無知的邪惡?“


  季鬱說道:”其實很多事情都沒有什麽意義,隻是做那件事情的人,在心裏麵賦予了那件事情意義。我是這樣,你是這樣,夏若姐也是這樣。有些人的,喜歡的東西就必須要得到的那種幾近偏執的心態,在我看來真的是很可怕。


  我真的害怕遇到這種衝突,對質。總覺得自己失去一些也無所謂,隻是別讓自己再麵臨那樣的狀況就好了。


  有些時候,得到的那些東西所付出的代價,會比失去那件東西所付出的代價還要大。我是無法做到,即使是做了虧心的事情,還能夠說服自己去原諒自己,或者是不在意自己是怎麽看待自己的。所以,隻能說我沒有夏若姐勇敢吧。也不是不想要那些東西,隻是怕去爭取,怕會無意之中奪人所愛,無意之中給別人造成傷害。所以隻要維護表麵的平和就好了。“


  駱鈞仁嘴角不經意的笑了笑,心裏掂量著那個詞的分量:”你是說,無意之中‘奪人所愛’嗎?“


  駱鈞仁點了點頭,風輕雲淡的說道:”像你這樣不思進取,也挺好的。季鬱,你信不信,有些東西,不用你去爭取,不用你去爭,去搶。在冥冥之中,就已經注定是你的了。即使你想要擺脫,也是擺脫不掉的。“


  季鬱謹小慎微的歎了一口氣,說道:”其實一無所有,沒有人對你期待,你也沒有什麽壓力,也沒有什麽不好的啊。就算是死了,也沒有那麽多的牽掛。對於未了的心願,也都清楚自己是不會主動爭取的,所以原本就不報什麽希望。“


  已經駛到目的地,駱鈞仁踩下了刹車。眯著眼睛看向季鬱,嘲諷道:“你是不是有雙重人格啊?一會兒的心態那麽積極,對於什麽都抱有善意。一會兒又這麽頹廢,像是一個活在社會最底層的邊緣人物似的。一會兒在世俗的紅塵裏麵撲打。一會兒又像一個看破紅塵的老和尚似的。


  季鬱,你知不知道,在你的潛意識裏麵,很容易被黑暗的情緒,黑暗的事情所吸引,牽著鼻子走?其實比起夏若,你應該更能夠飾演好《黑天鵝》裏麵的Nina一角。“


  季鬱皺眉,看向駱鈞仁,說道:“我說過自己是不會奪人所愛的。我也不會對於別人的目標浮想聯翩,覺得和自己更加貼合。任何人都不應該這麽想,覺得自己比那個很努力實現目標的人,更加的應該得到那次機會。”


  季鬱看著駱鈞仁,有些惱怒,有很認真的說道:“更何況,我是不會因為一個角色就背叛你。拋下你的音樂劇,加入你的仇人的音樂劇裏麵演出的。確切的來講,除了你的音樂劇,我是不會再接演別的導演的音樂劇的。你就好像是我的音樂劇啟蒙老師一樣。其中,你悉心的教導我,我也虔誠的接受你的思想。如果我再去飾演別的導演的音樂劇,可能在別人看來是沒有什麽。可是在我看來,就可以被視為‘不忠’。對於音樂劇,對於藝術,對於一種價值觀念的臣服,就應該是專注而單一的。對於作品和藝術的尊重,才能夠繪聲繪色的將內在的情感詮釋好。難道你不覺得演員和導演之間,應該形成一種默契的忠誠和堅守嗎?難道你所引借的那張替你說話的嘴,發出的聲音是怎麽樣的,都無所謂嗎?”


  季鬱的情緒有些激動起來。她收回自己的眼神,不再看他。而是低下了頭,低聲說道:“你可以選擇不再應用我,可是你不能夠左右我,讓我重新臣服於其他的音樂劇。我的悟性隻有這麽一點點,抱歉,我做不到。”


  說完,伸手擰動車門,欲下車離開。


  駱鈞仁拉住她,帶著拷問的眼神,說道:“季鬱,你不覺得你的觀點很落伍嗎?你不覺得你的行為和你所說的話,是前後矛盾的嗎?你義正言辭的說你,是不會因為利益,因為一個角色,就背叛我,去別人導演的音樂劇裏麵演出。可是,夏若這麽做了,你還幫她。你不覺得你是虛與委蛇的幫凶嗎?”


  季鬱同樣也是蹙著眉,和他的眼神很相似。


  駱鈞仁現在越來越覺得,他有些時候看著季鬱的表情,就會像是照鏡子一樣的。好像能夠看到他自己的那張冷冰冰,不動聲色卻心知肚明,早已察覺了一切的臉。


  季鬱冷靜的說道:“駱鈞仁,你看到今天你帶著夏若跳舞的樣子了嗎?我看到了。那種感覺,就好像是,夏若的手,就是你的手。夏若的腿,就是你的腿。夏若的靈魂,就是你的靈魂一樣。”


  季鬱頓重的用手捶著駱鈞仁的心口,說道:“你問問你自己的心。是不是隻有夏若才能夠詮釋出你所編排的舞蹈?我不是你的心腹,我不是你的左右手。即使把我剁下去,你也不會感到絲毫的疼痛。我詮釋不出你的舞蹈。就算我是一天二十四個小時,不眠不休的練習,練習十年,我也做不到夏若如今做的那麽好。


  在你的心裏,我和夏若無法相提並論。我和她比不了。但是當你在她那裏受傷之後,胡言亂語的把對於她當初的承諾,轉嫁到我的身上之後。我即使知道那是假的,是不可能的。可是我還是控製不了自己的浮想聯翩。


  我現在幫你追回夏若。把你的心,你的手,全部重新嫁接到你的身上。你居然還用我比不上她來挖苦我,想要把我推到你的對立麵。


  駱鈞仁,你以為我真的一點也沒有察覺到,你一直在考驗我,試探我對於你和你的音樂劇的忠誠度嗎?是我心甘情願的留下來,可是你也沒有資格這樣。你拿我和我根本無法企及的夏若比,這種性質太惡劣了。


  昨天你才說過不會再趕我走的。可是即使你剛剛所說的話,不是真的想要把我推走,依然是考驗我。我也不會再留下來了。


  你已經有了夏若這個‘傀儡’了,不是嗎?你不再需要我這個不足的‘替代品’了。”


  說完,季鬱一鼓作氣的打開車門,跑了出去。


  駱鈞仁也下車,鉗製住她。


  駱鈞仁緊緊地攥住她纖細的肩膀,嗓音低沉,並且從未有過的柔和:“夏若落跑的時候,我幾時這麽追過她?丫頭,你不是我肢體支配所做出的選擇,你是我經過大腦嚴謹的運算之後,再衡量心裏的想法,落差,考量以後做出的結果。你拿你自己和林幼一比,和夏若比。你覺得自己比不上他們。可是我不這樣覺得。你的天賦和潛力隻有我能夠看得見,這是不是就是你說的——演員和導演之間,應該形成的那種默契的忠誠和堅守嗎?如果我事先知道,你所為我做出的事情,其實是在否定你自己,抹消你對於我而言所意味的價值。那我是不會讓你為了我,去求,求討好夏若的。


  雖然你的舞步已經爛到無可救藥的地步,可是隻有你才能夠看得出,我所編織的舞步裏麵,所蘊含的情緒和意義。


  我所需要的,不是一個和我一模一樣,自私自利,不可救藥的副手。我所需要的,是你這樣的,傻氣的能夠默默幫我處理好一切瑣碎,卻很重要的事情。能夠想到我所沒有想到的,彌補我所遺漏的細節。擁有我所沒有的,敏感,纖細,脆弱,神經質的,獨特的看待事物的視覺的人。


  別跑了,無論你跑到哪裏,我都能夠找到你,並且能夠三言兩語說服你,讓你心甘情願的回來。


  夏若跑了,我不會去追。你跑走了,即使我清楚,你不過是沿著馬路,走回家而已,可我還是會出來追你。


  因為我知道,你從這裏走回家,在這一路上,你的心裏肯定會發生很多,連你自己也始料未及的事情。你一個人呆著,沒有我指引你,你會多想,你會迷茫,迷惑。


  季鬱,不管你承不承認,你也是需要我的。比起範雲想,你更加的需要我。因為有些問題,隻有我能夠給你答案。埋藏在你心中的那些古裏精怪,刁鑽,偏執的想法,隻有我才能將它們解開。


  我能夠看得到你的真實想法。他們潛藏在你的皮膚底下。它們是黑色的。但是它們和你所想的不一樣,你用不著去排斥它們。它們很美。


  我知道我自己有的時候的行為或是講話的方式令你感到很受傷。你也問問你自己,你是比較能夠接受,這個總是讓你感到受傷的我。還是比較能夠接受,偶爾對你體現出關心,關注,或是把你夾在我和範雲想之間的我?


  季鬱,承認吧。你接受不了我,就像是你接受不了你自己一樣。


  所以我們就留守在彼此身邊,幫忙完善彼此吧。


  季鬱,你不要自以為是的認為你有多麽了不起了。我告訴你,在你心目中,我對你而言有多麽特別,在我的心目中,你對於我而言就是同樣特別。在你的心目中,你對於我的感情有多純粹,不參雜一絲雜質,在我的心目中,我對於你的感情也同樣純粹。你敢不敢和我比一比看?誰先輸了,誰就做對方一輩子的俘虜?”


  季鬱毫不回避的看著他的眼睛,語氣平靜,音調低婉的說道:“我和你回去。但是我不和你比。”


  駱鈞仁眯著眼睛看她,魅惑的笑了笑:“怎麽?是怕自己輸嗎?”


  季鬱認真的回答的:“我的好勝心會讓我自己都覺得可怕。所以我從來不和任何人打賭,也不和任何人競賽。我寧可做一個生生世世的失敗者,也不屑於隻活成一個排行榜上的名次。


  你喜歡賭,喜歡贏,喜歡使用激將法。這也剛好和我形成互補。隻可惜,我不吃這一套。所以我不是一個可以隨意被塗抹成各種顏色的棋子。我從一開始隻走黑方的棋局,就不會輕易再跑到其他的戰場上,棋盤上去瞎轉悠。”


  駱鈞仁笑著攬過季鬱的肩膀,就像是和一個男人,和自己的哥們兒勾肩搭背的那樣。


  季鬱下意識的躲避與他的身體接觸。


  駱鈞仁仍然沒有將她鬆開。


  將她向錄音棚的大門方向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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