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尊嚴
“不，我找你。”陳鋒說道，“這兩天我要做保安高度規劃表，聽說了倉庫區的事，想問問到底怎麽回事。”
唐素微一猶豫，想想他身為保安科科長，這事確實該心裏有個數，遂道：“跟我來。”
兩人進了助理辦公室，坐下後，唐素才道：“其實，內應是誰，早就已經知道了。”
陳鋒微愕。
知道了為什麽不說？
唐素繼續道：“你聽我說。倉庫區的保安向來是重中之中，事關價值以千萬計的商品安全，不容有失。所以之前倉庫區的保安組長，是由老板親自托人找的，是個退伍軍人，名叫陸雲。這一兩年來，他的工作做得不錯。”
陳鋒也不插話，靜靜聽著。
唐素緩緩道：“可是在出事那天晚上，監控錄像記錄下了去控製室開門的人，就是他陸雲！”
陳鋒皺眉道：“那為什麽要開除所有人？”
“不是我們要開除所有人。”唐素無奈道，“而是他們全體請辭。”
“原因？”陳鋒真有點意外。
“倉庫區的保安幾乎全是陸雲找來的，他一出事，其它人都不肯留下。”唐素惋惜地道，“本來那批保安的水準相當不錯，不是他們和鬧事的殊死博鬥，倉庫那晚就完了。”
陳鋒開始有了興趣。
看這意思，這些家夥挺義氣的。
“老板念在陸雲這兩年為公司付出不少，最終決定就以‘保衛不力’開除了他們，算是給陸雲留點餘地。”唐素最後道。
陳鋒明白過來。秦月這手確實留了情，否則陸雲以後休想再在這一行找到工作。
“鬧事的人查出來沒有？”他問道。
“沒有，對方在警察來時全部撤走，動作幹淨利落。”唐素搖頭，“警方說訓練有素，不像是一般混混。”
陳鋒心中一動。
“訓練有素”四字看似簡單，其實已經大幅限定了對方的範圍。別說混混，就算是一般黑道上的幫派、組織，也難以符合這條件。
但他對江安道上的情況並不清楚，這時隻好在心裏存疑。
“本想等你熟悉了崗位再討論，不過既然說到這個問題，我問一下，”唐素神色嚴肅起來，“警方對公司的協助不可能永遠，你對以後倉庫區的保安工作有什麽計劃？”
“來一個揍一個。”陳鋒淡淡道。
唐素秀眉微蹙。
這算什麽計劃？
“我要陸雲的聯係方式，”陳鋒不打算再多說下去，“我會先設法調查清楚情況。”
…
回到三樓，陳鋒沒先去辦公室，直接到休息室去看了一圈。昨天這個時候休息室賭得不可開交，今天竟然一個人都沒看到。
難道轉移“戰鬥”地點了？
他微一皺眉，轉身正要離開，正好和剛要進來的高振遇上，後者憨厚一笑，道：“科長你在這哪，我到處找你。”
“他們人呢？”陳鋒打斷他的話。
“各就各位，輪班的輪班，巡邏的巡邏。”高振咧嘴一笑，“我進公司以來，幾乎沒見過兄弟們這麽積極。”
陳鋒訝道：“這還沒到換班的時間吧？”保安工作是早、中、晚三班輪換，早班和頭天晚班的換崗時間在九點半左右，這都還差著半個小時。
“平時大家這個點都愛玩點兒東西，現在沒玩兒的了，又沒事做，大家幹脆早點換崗。”高振解釋道。
“嗯？怎麽說？”陳鋒不動聲色。
“科長你這是揣著明白裝糊塗。”高振嘿嘿笑著，“還不都是因為你？聽孟海那小子說，以後要戒賭，跟你學甩骰子的高明手法，這事兒是真的吧？”
陳鋒笑笑：“有這事。不過他不來，大夥兒自個兒也行啊。”
“海子是咱們兄弟裏最愛玩兒的，他不來，大家興致都沒了。不過最主要的是，”高振壓低了聲音，“有科長你這種高手參與，大夥兒哪還有贏的希望？光輸不贏，還有個蛋的玩頭？”
陳鋒心裏暗笑，表麵上卻露出可惜神色：“是這樣？可惜，我還以為終於找到臭味相投的兄弟了……算了，工作要緊。對了，你找我啥事？”
“有人找你。”高振臉色奇怪起來。
“誰？”陳鋒奇道。
“就在辦公室，科長你去了就知道了。”
一分鍾後，回到保安科辦公室，陳鋒剛一踏進房間，就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健壯男了。
那人大約三十來，麵色微黑，五官線條分明，尤其是兩道濃眉向上倒鉤，配著像岩石雕出來的嘴唇，予人不怒自威的觀感。
見到陳鋒進來，他站了起來，前者才發現他身高居然和自己差不多，而且身材比自己還要壯上一圈。
“眼神、體形、動作，三個最能透露人特點的表現你都非常上乘。”陳鋒緩步走到他麵前，銳利目光緊攫對方眼睛，“你挺厲害。”
對方一愣，怎麽也沒想到他一來就是這麽一句。
“我就是陳鋒，”陳鋒微微一笑，轉移了話題，“你是誰？”
那人沉聲道：“我叫陸雲！”
陳鋒一呆。
他正想去找這人，沒想到對方居然先找上門來了。
“看樣子你已經清楚之前發生的事了，”陸雲點頭道，“這就更簡單了，我就一句話，信或者不信都由你。”
“說。”陳鋒不動聲色地道。
他直覺感到這個“內應”是個相當有原則的漢子，說話時有種令人難以懷疑的魅力。
“上次引發安全事故的人並沒有得逞，他們一定會再有動作。”陸雲雙眼眨都不眨，緊緊盯著陳鋒的眼睛，“而且，就在這幾天。”
陳鋒微微一笑。
陸雲微露詫異神色：“你好像並不意外。”
“一般人都會認為，對方如果還要鬧事，會等警察走之後，尋新的保安還沒建立起足夠牢固的防禦係統時，發動襲擊。但那錯了。”陳鋒在沙發上愜意地坐了下來，“正因為誰都認為他們怕警察，所以在警察還沒離開時發動襲擊，成功的機率更大。”
陸雲再一次上下打量他：“看來我多操了心，換了是賈軍那貨，會是截然不同的觀點。”
“把我和人渣相提並論，我能罵你侮辱了我嗎？”陳鋒好笑地道，“不過請坐，讓我們先來談點事。”
陸雲感到主動權完全掌握在對方手上，愕然道：“談什麽？”
“談談你‘內應’是怎麽回事，以及你為什麽要來提醒我，還有最重要的，”陳鋒緩緩道，“你願不願意重回公司。”
…
下午兩點，午休時間結束後，唐素走進了保安科辦公室，蹙眉道：“你是怎麽做到的？”
陳鋒把目光從手裏的倉庫環境圖上抬了起來：“什麽？”
“昨天早上開始，保安科的賭博現象就消失了。”唐素看著他。
陳鋒明白過來，啞然一笑：“說過我在禁賭。”
唐素不悅道：“我有權知道你用了什麽辦法！”
“CEO助理是有權，可是你沒有。”陳鋒戲謔地看著她，“忘了我們打的賭了？”
“沒忘。”唐素若無其事地道，“剛才我已經把辭呈交給秦小姐了。”
陳鋒微微一愣。
這賭在他隻是個玩笑，沒想到這美女這麽認真，居然真的辭職。
“你不用內疚，我願賭服輸。”唐素嚴肅地道。
陳鋒凝神看她片刻，點頭道：“夠豁達。”
唐素一怔：“你真的不內疚？”
陳鋒目光又落到環境圖上去了：“慢走不送。”
唐素秀眉微蹙：“正常男人這個時候該主動告訴我到底是什麽辦法才對。”
“覺著我不正常的人多了。”陳鋒頭都不抬。
唐素站了幾秒，突然一轉身，朝門外走去。
“幫我跟秦月說一聲，別到處跑，十分鍾後我有事去找她。”陳鋒迸出一句。
唐素停了下來，在頭看他一眼：“我不是助理了，要說自己說去。”
陳鋒指指自己腦袋。
“什麽意思？”唐素莫名其妙。
“我有智商。”陳鋒的眼睛仍然看著環境圖，“你肯走，她肯放？”
假如秦月真為這種莫名其妙的賭約，就肯把自己的得力助手放了，這公司離完蛋也沒幾步了。
唐素登時一呆，半晌才轉身離開。
這家夥原來比看起來聰明多了。
二十分鍾後，陳鋒推開CEO辦公室的門，正坐旁邊大沙發上翻閱雜誌的秦月眼波一抬：“架子挺大，居然讓你老板在這等你來見。”
“等有等的價值。”陳鋒走了過去，在她斜對麵坐了下來。
“有意思。”秦月笑容綻放開來，嫵媚無限，“我等著你的價值。”
“陸雲這個人，你了解多少。”陳鋒看著她。
“嗯？他？”秦月有點驚訝，“問這個幹嘛？”
“如果我說，他不是內應，”陳鋒悠然道，“你信嗎？”
秦月時刻都像充滿電力的眸子一轉：“你知道有監控錄像吧？”
陳鋒想想，忽然伸手抓起茶幾上的煙灰缸，手腕一抖，煙灰缸直奔秦月腦門。
秦月瞬間一僵。
煙灰缸探著她耳邊呼地飛了過去，摔在地板上轉了幾圈，居然沒碎。
“隻看到我‘扔’，你知道我要砸你還是不砸？”陳鋒淡淡道，“監控錄像隻是一個‘扔’，落點在哪，你根本不知道。他開門是要幹嘛，監控錄像沒法告訴你。”
秦月回過神來，笑容再起：“奇怪，假如他有苦衷，為什麽之前不告訴我？”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尊嚴。”陳鋒說道，“在某些人眼中瀆職就是瀆職，沒有任何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