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無妄之災
仨小時後大巴上人走的七七八八,咱們倆也終於下了車。
腳剛沾上地,我便匆匆忙忙往旁邊兒小樹林裏跑,揮揮手讓周建在外頭等我會兒。
幾個小時下來我人不累,咱小弟弟也憋的慌啊。
奈何我又是個臉皮薄的,大巴上還剩倆小姑娘呢,我總不好意思說停下車讓我放水吧。
我在林子裏呼啦啦爽著,杵在外邊的周建扯著嗓子笑話我,說平時看我撩姑娘的時候咋沒那麽害羞。
他本來聲兒就大,於是乎惹得那倆還沒走遠的小姑娘捂著嘴直樂嗬,笑聲都傳到我這兒來啦。
無奈之下,我梗著脖子邊抖褲襠,邊笑罵。
“噯,是你一個村兒的不?”我兩手利索的紮著褲腰帶,從小樹林裏出來,衝走遠的姑娘們努努嘴。
“剛還說自個兒麵皮薄,怎麽現在不害臊了?”周建挑眉,在我腦袋上胡亂摸了把後才接口,“當然不是啦,我那村子就靠著大山,連網絡都沒通的地兒早沒年輕人願意呆著了。這倆是隔壁村子裏的,嘿嘿,以前可沒那麽好看。”
說最後那句話的時候,周建特意壓低了嗓子湊我耳朵邊嘀咕。
山裏頭回聲大唄,你以為人家走的夠遠了,其實風一吹,啥都聽見了。
我好笑的白了他一眼,城裏呆久了能不時髦麽。
話說回來,周建的村子還真有點兒遠,從這兒下了大巴還要到鎮子上搭個順風車。
聽周建說,平時他自己回來的時候都是直接坐個牛車啥的,好進山唄,不像一般的小轎車會卡在狹窄的山道上,又或是被坑坑窪窪的地麵顛的屁股疼。
但是,這回帶了我回來,周建說什麽也不肯讓我和他一起做牛車。
硬是要在我麵前得瑟一下帶我坐個像樣的。
比如,拖拉機……
其實我很想說和牛車有啥區別?
我還寧願是牛車呢!起碼沒難聞的機油味兒。不過看周建認真的表情,我後半句話還是憋在了肚子裏。
然而,今天我倆的運氣好像特別糟糕,不管是牛車還是拖拉機,居然一個也沒遇上。
而且現在天已經有些暗了,大夏天六點多的天,在城市裏沒什麽問題,但換了山裏就不好說了。
周建擔心上山危險,就沒接著等車,拉了我去找旅館。
我本來是挺不想住的,畢竟唯二的小旅館看著都不咋地幹淨,其中一個連衛生間都是公用的,要上個廁所要和整個旅館的人搶……
隻是我頭一回來山裏,更不敢走夜路,隻得拽著周建去了另外一家稍微貴一些但是每間房有廁所的旅館。
我倆在浮潛的時候又是一陣你爭我搶,最後以周建成功告一段落。
看著手腕上的紅印子,我瞪了他一眼,至於麽,摸個錢包和打仗似的。結果這貨笑嗬嗬的竟然自個兒應下了。
“哈,讓你來我家還得你掏腰包,那怎麽行!我姥姥非得扒我一層皮!”
看的出這小子心情不錯,我也跟著高興了起來,來時的憂心忡忡放下了不少。
這愉快的氣氛一直持續到半夜,我倆被走廊裏的吵鬧聲弄醒,隨之而來的是一鼻子的血腥氣。
我和周建神色一緊,顧不得身上還穿個大褲衩呢就往外跑,走太急鑰匙都沒拿。
出去了才發現,出事兒的房間就和我們隔了仨間的地方,而且裏頭住的人咱倆今天也見過,可不就是說要上死亡直播的那個妹子麽。
我扒開圍觀群眾,和周建一起進了房間,此時門口雖然圍了好些個人,但卻沒幾個有膽兒進來看看的。
那姑娘身上圍著一條浴巾,雙眼瞪得老大,但是眼珠子卻不見了,滿是血水的倆窟窿空洞洞的,看著還怪嚇人的。
我捂著鼻子站在屍體一側,淺色的地麵上都是她的鮮血,看這個出血量估計是失血過多而死的。
周建的膽子比我大些,他蹲下去湊近了看,還不死心的在房裏轉悠了好幾圈兒。
旅館的設施比較老舊,本來也就不大,房間內的麵積就更不會大到哪裏去了
這姑娘住的又是單人間,一張三尺的床,外加一把椅子就是全部了,頂多還有個不到兩平米的衛生間,比我倆的標間小了一半。
“你瞎晃悠啥呢?還有你們,喊人去了麽?”
我皺眉說道,前半句是問臉色不大好看的周建,至於後麵那句話顯然是對光站門口圍觀,不發聲的人說的。
“去了去了,早就去啦!和這姑娘一間的男孩子一開門就往樓下跑,可不是叫人了麽。”
靠前頭的一大姐不耐煩的回答我。
我頓時一愣,有些詫異。
那麽小哥單人間住倆人?
“周明你過來。”
沒等我細問呢,那頭周建就召喚我了。
踮著腳盡量避開地上四濺的血跡,我一步一挪的來到周建身邊,發現這貨要讓我看的是一部手機。
“嘿嘿,看人隱私不好吧……”才說道一半,我便說不下去了,因為那部手機上顯示的正是那姑娘死亡的樣子。
看來她是真的上了死亡直播。
我心一涼,和周建對視一眼。
這時候旅館老板跟在一個瘦高的男孩子上來了,還就是大巴上和這實驗中學的姑娘聊得很開心的大二男生。
隻不過他的臉色差的很,慘白慘白的,一點兒血色都沒有,和個死人也差不了多少了。
警察沒多久就來了,我和周建被轟了出去,房間也順理成章的被封鎖,至於那個男生則被警察帶回去問話了。
我倆沉默的坐在床邊兒,一時無話。
也不知道最後是怎麽處理的,總之我倆第二天一早就搭了牛車去周建家裏了。
這種情況下我倆誰都沒心情繼續等拖拉機,難得來鄉下的好心情隨著那姑娘的死一並消失了。
“姥姥!姥姥!我回來啦!還帶了一同學!”
周建踢開不怎麽厚實的木門就往裏屋走,在鄉下很少有人裝個像樣的大鐵門,一戶一個大木頭門,裏頭再是一道門就結束了,頂多再有隻狗。
我好奇的四處打量,幾步路的時間就對上了一雙蒼老的眼。
謔!走路怎麽沒聲兒啊!
我忍住了想要尖叫的欲望,禮貌的問好。
矮個子的老太太笑的溫和,一個勁兒的招呼我坐下吃零食,自個兒轉身就去廚房裏忙活了,說要給我整幾個好菜下飯。
我推辭不過也就由著老太太去了。
周建和個跟屁蟲似的追了進去,我這才有機會好好瞅一眼農家是啥樣。
鄉下的房子建的都挺大,我現在坐的地方就是他們的客廳,都能抵我倆個廳了,更不用說後頭的房間。
老太太年紀挺大,手腳倒一點兒不拖遝,就我在這兒吃零嘴的功夫已經弄了三道菜了,並了倆饅頭就給我拿了過來。
我和周建離開旅館的時候還早,沒吃過東西,再加上倆小時的路程這會兒早餓的前胸貼後背了,我也顧不上麵子,謝過之後就大喇喇的開吃。
周建那小子就更隨意了,菜一上桌就吃起來了,豪邁的吃相比在學校裏誇張多了。
等我吃飽喝足一看,老太太還坐在邊兒上笑眯眯的看我呢,隻不過臉上的表情有些凝重。
我尷尬的笑笑,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要怎麽說,還是周建機靈,三言兩語的把學校裏的事情說了一遍,順帶的也把我解釋清楚了。
他姥姥隻是點點頭,啥也沒說先起身圍著我轉了一圈,隨後叫我把褲兜裏的小鏡子和銅錢拿出來她看看。
我乖乖照做,但是拿出鏡子的時候我卻發現上頭出現了一道裂痕。
“額,不是路上顛簸壞了吧?”
抓抓頭發,我拿眼去瞄周建,然而這小子臉上的表情比他姥姥還嚴肅,下意識的,我就覺得可能出事兒了,還是大事兒。
果然,周建的姥姥說我被冤魂纏上了,不拿走我的命是不會罷休的。
我頓時急了,怎麽誰都不纏非得纏我呢?就因為我救了陳塘一次,就得替他死啊?
說到底誰也不是聖人,在別人的死活和自個兒的死活裏頭,我當然還是希望能活下來的。
也許是看出了我的焦躁,周建姥姥說我本來早就應該死了的,但是有這枚沾了佛家金光的銅錢護著,這才沒被冤魂收了命去,但是長久以往並不是個事兒。
我激動的點頭,咱大老遠的上這兒來找您,為的就是撿一條命回去啊!
但是讓我失望的是,老太太搖搖頭說她也沒辦法,讓我照照鏡子去。我心下一顫,抖著手接過對方遞回來的小鏡子,隻一眼我就知道,一切又回去了,身上的屍斑又出現了。
周建不知我看到了什麽,見我心如死灰的樣子也不忍心,拽著他姥姥的衣角就是一通求情,可惜的是老太太真是沒辦法,隻說能幫我緩緩而已,其他的還得看我的命。
她說我天生命硬,指不定還有其他的轉機。
說道轉機我就想起聯係不到人的獨眼老頭,頓時渾身一涼,廣園路的事兒叫我也不敢全然指望他。
即使如此,老太太還是給了我不少防身的玩意兒,什麽桃木劍啦,雞血石啦,還有一大把銅錢。
不過這些銅錢和最初周建給我的不同,並不是廟裏的,而是她祖上傳下來的,據說一共也就隻有一百枚而已。
老太太一出手就給了我二十一枚,叫我怎能不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