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欺人太甚
隨翩看顧知慕額頭冷汗嘩啦啦得往下淌,原本就單薄的唇色更是發了白,她都有些心疼了:「要不要我幫你?」
「不用,就是大體上有個數,至於細賬,不用我來算。」顧知慕就這胡嬤嬤的手擦掉額上的汗,剛想歇一下,就聽到一聲「哐當」。
「雲岫,慢點走,沒人跟你搶道兒。」顧知慕不用回頭都知道這動靜是誰鬧出來的。
胡嬤嬤在身邊,那就只有雲岫了。
雲岫急的滿頭都是汗,一臉怒氣沖沖都快燒到皮外來了。
「胡嬤嬤去端盆涼水給她澆一澆,不然把這屋子點了我就沒地睡了。」顧知慕懶洋洋得講冷笑話。
「夫人你怎麼一點都不急啊!姓梁的那個小蹄子又爬到我們頭上來了。」雲岫總算聽明白了顧知慕在揶揄她,急的直跺腳。
「瞧你這話說得的,我一直重病,梁姨娘怎麼也是半個主子,不就是一直在你頭上嗎?」顧知慕一板一眼,半點不氣。
雲岫發現夫人和原本想象的不一樣,居然一點也不著急不生氣了,悶得一張臉都跟蓋了鍋蓋似的往外「嘟嘟」冒蒸汽,連呼吸聲音都跟高壓鍋似的,特別可怕。
顧知慕還真怕這個爆竹就這麼炸了,扎的他們同歸於盡死無全屍:「說吧,發生什麼事了?」
「夫人,我去庫房換個臉盆,那個姓梁的小蹄子指使手下為難!」雲岫一蹦三尺高。
顧知慕笑了:「在外頭要叫梁姨娘。她覺得我搶了她的正妻之位,哪一日不曾為難?你說你也被為難了這幾年了,怎麼還不習慣呢?」
當年她先後在梁姨娘和繼母手底下討生活,這樣的委屈可是受的多了,就連雲岫這個爆竹也習慣了,這樣的雲岫,顧知慕倒是忘了。
畢竟四十年不見了啊!
「這……」雲岫一想,好像也對啊!
「行了,一起走一趟吧。」顧知慕把手上的茶碗一擱。
「啊?」雲岫迷糊了,剛剛夫人的意思不是,忍了嗎?
她們做下人的受點委屈就受點委屈,總不能讓夫人去幫她們出頭吧?
她不知道,日後的顧知慕對她說過一句話。
要是還讓她們這些做下人的受委屈,她這個做夫人的也是極不稱職的!
「我好歹,也是這顧府主母。」顧知慕在淺淡的唇上染上鮮紅的口脂,微微一抿,「總不能,連個銅盆都用不上。」
前世沈清泉死了之後她是小輩女兒可是吃了他們不少虧,可現在是一府主母,為什麼要受這氣?!
當然是讓她們受氣啊!
「夫人,拿銅盆在後院庫房!」雲岫還以為顧知慕太久不出門都不認識路了。
「我知道。」顧知慕無奈得看了她一眼,「雲岫,夫人我,總不能跟你一樣去尋個丫鬟吵架吧?便是以勢壓人,這也太過分了。」
「嗯?」
「要以勢壓人,當然是要壓她主子去。」顧知慕攬鏡,抿唇一笑。
還沒到梁姨娘的住處呢,半路上一馬當先開路的雲岫就被個丫鬟一臉嫌棄得攔住了。
丫鬟蔥綠色比甲,乳白色裙子,頭上高高得挑了個篡兒,嫩得跟根蔥似的,也真的把自己當根蔥了。
「雲岫你怎麼又來了?都說了今日府中有客,還是不要亂走的好。」
「我倒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這府里,我的丫鬟反而見不得人了。」顧知慕從花園小徑中轉了出來,連一個眼風都懶得施捨給她,「好歹也是老爺明媒正娶八抬大轎迎娶進門的夫人,在這府里走走,總也能昂首挺胸的。」
丫鬟臉色一變,當然聽得出顧知慕在說什麼。
表哥表妹的,青梅竹馬放在禮教森嚴的當下可不會覺得是兩情相悅,而是無媒苟合,是不知廉恥。
可荒唐的是,無恥的兩個人的,放在男人身上只是風流,放在女人身上就是淫蕩。
蔥丫鬟剛想回嘴,就被一個聲音打斷。
「今日姐姐大駕光臨,還真的叫我蓬蓽生輝呢!」繞過小徑走來的梁姨娘二十五六,膚白,唇紅,發烏,粉頰嬌嫩,五官張揚,容貌明艷,的確是個美人,而且當是個最適合穿紅衣的美人。
可惜只穿了一身碧綠的綢裙,便是發上頭面也是一套如今並不時興的銀嵌翡翠頭面。
美則美矣,一來不合時興,二來也不合她氣質。
那綠油油的顏色壓了她原本的嬌艷,反而照的那張過白的臉帶著些幽幽的青氣。
她到死都還是盛放的年紀,此時的她跟顧知慕印象里的女子並無多大差別,所以顧知慕看在眼裡,倒還是熟悉。
熟悉得前世今生的新仇舊恨無縫連接。
顧知慕掀唇一笑,利利紅唇中隱約露出一點白白尖尖的糯米牙:「是該掃掃塵,除除灰,你看這府里啊,都跟小娘養的似的,一點光鮮樣子都沒了,綠油油清幽幽得像是進了庵堂,就連府中的奴婢都沒了規矩了。蒙了不少塵啊!」
梁姨娘心口被捅了一刀,呼呼得往外飆血。
名分是她心裡永遠的痛,明明是她先和顧景余兩情相悅,如今卻成了個連紅衣裳都不能穿的妾!
就連她生的兒子,也成了庶子,跟嫡支再也無緣!
不能穿那少年時候最喜歡的正紅衣裳,她再也見不得紅!、
她便服綠!
在前朝,紅男綠女,正妻入門,穿的也是這等正綠的顏色。
可是,哪怕她穿的一身前朝的正妻婚服,也改變不了,她是個妾的事實!
可是,顧知慕的刀子,還沒捅完呢。
真當梁姨娘要開口說上一句的時候,卻見她那尖尖的牙再次一翻閃出鋒芒:「果然是沒了規矩了,我這正房夫人病了這許久,這府里就全當我死了嗎?」
梁姨娘咬碎了滿口的銀牙才撐出個笑:「姐姐說著什麼呢?府里上下,自然是盼著姐姐快快好起來才是。」
「哦,是嗎?」顧知慕眼尾謝謝掃過小徑那頭隱約出現的人影,又在掀唇,露出那個叫梁姨娘恨得想撕了的笑,「那為何,我站了這許久了,卻連個禮也未得?」
顧知慕收回視線,盯著梁姨娘,一字一頓,字字意味深長:「莫不是我病得久了,這府里就連嫡庶妻妾,都亂了?這妾室見了正房,連杯茶都不敬了?」
梁姨娘胸口一悶,眼前冒出了金星!
顧知慕這竟然是要,按著她的腦袋逼著她行禮!
以賤妾之身,行見正妻之禮!
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