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報應啊
入院診斷是骨質疏鬆,腰椎退行性病變,以及腰椎骨折。基礎病有糖尿病,而且已經有了糖尿病足,難怪走路一瘸一拐。
除此之外,胃腸糜爛性潰瘍,肝膽有乙肝,腦子還有基底動脈狹窄,呼吸有老慢支和肺部小結節,循環系統有竇性心律,神經系統有周圍神經炎,泌尿系統有前列腺增生和早期意外摘走了一顆蛋……
總之,他全身上下的器官系統,就沒一個是好的。
疾病完整得分佈在他身體里每一個有名有姓的器官,組織,系統,齊全的讓人覺得這簡直就是天譴。
這樣的病人也敢收,這醫生也是勇氣,還是個素來以沒急診著稱的傷骨科?他們就不怕他死病床上?到時候是覺得死亡病例太好些還是全院會診和病例討論太好過關?
更別說,這人上次來醫院開藥已經是五年前了。
類風濕性關節炎沒有特效藥也基本不可能痊癒,只能靠長期服用激素藥物維持,可是激素藥物服用不規律……這是在考驗自己的身體有多能被折騰嗎?
再想想他那隻不是正常人能有的手,頓時就對不規律服用激素藥物的後果有了一個完整的概念。
多好的教學材料啊!
而且,隨翩還在門住院既往史里發現了一件事情。
他這次是因為腹痛才進的醫院,時隔五年再來醫院,沒有做任何檢查,直接在消化內科掛了個副主任的專家號,挂號費一百五十塊大洋的那種。
然後在消化內科沒有做任何檢查,連個B超都沒開,直接轉診。副主任給他的醫囑是,轉診到骨科。
特別備註,骨科是西醫科室。
然後,他們跑到了傷骨科。
傷骨科是中醫科室。
好吧,跑錯了可是不算什麼大事,這樣的事情實在是太多,畢竟在挂號單上只是一字之差。
而且,中醫傷骨科的號可比西醫骨科的號好掛多了。
而且掛的還是一百五十大洋的副主任號。
大概今天真的是傷骨科的病床太多了,也不知道副主任是哪根筋打錯了,居然跟個初生牛犢一樣收了他。
可是住了院呢,檢查卻做得相當糾結,傷骨科本身的脊柱核磁是躍了,可是無痛胃腸鏡卻是三天之後才往下約,藥物用的摳摳搜搜,但是看一眼價格隨翩就知道他們家對治病到底是個什麼態度了。
隨翩在醫院混的時間可不是只有實習那一小段時間而已。
病歷里的這些東西,一般人是看不出來的,在醫院裡混的久的人,卻能看出不少門道。
自從醫療變成了服務行業,面對如今越發嚴峻的醫患矛盾和各種奇葩的病人和病人家屬,醫生也從善如流順應時勢,在門診過程中,分析病人的訴求並且給予他們最想要的服務套餐,已經成了醫生之間口口相傳師徒相承的不傳之秘,其中的價值和重要性甚至超過了醫術本身。
在標準的用藥方式之外,也延伸出了數種對應的服務套餐。
有不差錢的,醫保性價比最高的,自費性價比最高的,治得慢一點預后好一點的,還有這一種,一看病人家屬就很難纏而且也不是誠心看病,根本治不好只能趕緊把癥狀壓一壓送出院的。
嘖嘖,看來這病人,這病人家屬還是很難纏的啊!
病歷里的東西都看完了,隨翩才跳出來直奔傷骨科病房。
方紅旗的病床上沒人,還沒回來,陪床上坐著一個女人,年紀看上去很大了,四肢似乎是沒有明顯急性,眼神卻比方紅旗還要獃滯,屬於一眼就能讓人懷疑有精神疾病的傻。
穿著一件看著就很廉價,非常土的玫紅色上衣,顯得皮膚很黑,頭髮亂,臟,白頭髮很多,塌肩縮背歪脖子得坐在那裡直愣愣的眼神看著瘮人。
因為她的精神狀態太差,隨翩反而沒辦法估計她的年紀,正想著跳到窗台上看個仔細,突然平地一聲驚雷!
「讓我跑上跑下的跑什麼東西啊!」
貓的過人聽力突然被這個雷一砸,頭一暈腳一軟,差點從樹上摔下去!
收回扣在樹上的尖爪子,隨翩重新站穩腳跟才抬眼看了一眼正面抗雷的女生,很好,已經劈傻了。
病區門口這個位置真的是兵家必爭之地,八卦集中之所,這裡嚎的一嗓子,半個病區都有人探出腦袋來看。
劈人的是個五六十歲的壯老頭,一米七五左右的個頭,看著周圍探出來的腦袋也覺得自己過分了,沒有再初生。
挨雷劈的是個小姑娘,身高一米六還差一點,因為站的不遠那一聲雷正好在腦袋頂上,那都被劈暈了,眼睛里都是蚊香圈。
雖然穿著白大褂,但是看她的年紀,皮膚狀態,和那個甩來甩去的高馬尾,以及漏在口罩外面的八字劉海,隨翩都不用看她的胸牌就能看出來這是個實習生。
有經驗的醫生都是到了醫院再把頭髮隨手一抓,出門的時候恨不得飛出來,誰有空在家裡梳頭?
劉海這種東西,只有不用換藥拔管等醫療操作的女孩才有那個閑心去養,不然低著頭的時候劉海遮眼卻因為無菌操作不能抬手去撩,那感覺真的很想死。
這一聲的動靜也引起了醫生的注意,就有醫生在叫她進去給她解圍了:「璐璐,你過來一下。」
實習醫生璐璐受了委屈,眼眶有點紅,急忙跑進去。
那個罵人的老頭也覺得自己做的不對,又覺得被這樣圍觀丟了面子,找面子似的又嚷了幾句:「這麼熱的天讓我一趟一趟得跑,我都跑了五趟了都沒弄好……」
可是音量到底恢復了正常的水準,也跟著進了醫生辦公室。
病人看沒熱鬧看了,又漸漸回去了。
隨翩在窗外趴了一會兒,就看到那個實習生璐璐抱著病歷夾去要簽字,只是回程的時候,不會掩飾情緒的臉上露出了些許頹喪。
隨翩以前也是實習生,知道她突然被雷劈了很委屈,可是身份擺在那裡,她不能要說法要道歉,只能忍了。
理智要忍,可是情緒上的委屈卻是沒辦法這麼簡單控制的。
璐璐抬起頭長長得嘆了一口氣,眼睛無意識的一掃,發現了隨翩。嘴角就不自覺的勾起了一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