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一場戲罷了!
隨翩不想再給這個莽憨憨任何耍寶的機會,直接下命令:「你先打探一翻,那女鬼落腳之處在哪裡,擅長什麼法術,喜好什麼厭惡什麼在乎什麼畏懼什麼。
查清楚了設個陷阱,以弱勝強也並非不可能,哪裡會如今這樣,給她當猴一樣耍?」
「到時候就是你耍猴似的耍她了!」
隨翩說的很誘人,但法海不為所動。
因為還有個最大的問題。
「這個要怎麼打探?」
隨翩噴血:「你以前就沒有打探過敵人強弱嗎?」
「沒有!」他應得極為爽快,「發現妖魔鬼怪,直接捕捉。」
「那就沒遇到你打不過的妖魔鬼怪嗎?」這可真是稀奇。
「你能活到現在還真是全靠命好!」命不好你早就死了!
「慚愧慚愧,這還是和尚第一次獨自下山。」法海嘴上說著慚愧,臉上寫著與有榮焉。
果然只要我不打架,就不會輸過!
「來,咱們還是商量一下怎麼找到那個女鬼的問題吧。」隨翩發現經過這三十年的修行,她的涵養真的是越發好了,居然還能保持微笑。
「畢竟連人都找不到,你怎麼抓呢?」
「我能找到她的下落,不會跟丟!現在就去!」法海激動得像是受到了羞辱。
「你還是先修一下你的傷吧……」那女鬼下手,其實還挺狠的。
……
「她就在此處。」
這是一間戲園子。
「這女鬼身上鬼氣隱沒得這麼好,要不是面對面碰到我都認不出來這是個鬼,你是怎麼找到她的?」隨翩跟著隱身的法海走入這個戲園子,戲園子人來人往人聲鼎沸,熙熙攘攘一片喧鬧。
和那個青樓一樣,都是真實的人間,而且沒有半點鬼氣,尋常的尋鬼法術一點作用都沒有。
「因為這個。」
法海拿出的是個只有小指肚大小的超小白瓷瓶,小到隨翩懷疑裡面只能裝一個指甲蓋兒,但是這個白瓷瓶里的指甲蓋正在螢火蟲似的發出一閃一閃的紅光。
隨翩靠近了查探,登時驚異出聲:「你居然找到了她的骨灰?」
對於鬼怪來說,生前屍體因為有著冥冥中的聯繫而有著命門或者本命法器一般的神奇效果,若是遇到了仇家就可以憑藉骨灰咒殺陰靈!
但凡鬼怪,沒有不把屍體骨灰藏得好好的,法海這個憨批居然能弄到那隻千年女鬼的骨灰?
雖然只是一個指甲蓋。
那也是千年女鬼的指甲蓋啊!
「你是怎麼弄到的?」隨翩目瞪口呆,「她都死了一千年了,你是怎麼找到她一千年前的骨灰的?」
「撿的。」法海言簡意賅,直擊中心。
「撿的?撿能撿到一個千年女鬼的骨灰?」難道真的是傻男人運氣都不會太差?
他的命要是不好,就活不到這麼大了吧?
「真的是撿的,去年冬日,我在師門山腳下的樹林修鍊,見地里有紅光蒙蒙,歷時三月從一方沙土中提煉出這一點微塵。」
隨翩無言以對。
在一方沙土裡掏出指甲蓋那麼大的一點微塵……你是一粒沙子一粒沙子得挑的嗎?
「她的骨灰為什麼會在你山下的樹林里?」作為一隻鬼,把骨灰撒到一個降妖除鬼的佛門宗派山腳下,這是找死呢?
「我也不知道,按說自我門派建立,這女鬼當是沒有來過的。」
而且就這麼一點骨灰,對女鬼自己也只剩下了定位的作用,還能做得什麼法去撼動一個佛宗?
鏗鏗鏘鏘鑼鼓聲揚,台上這一齣戲行至正酣,一個紅衣美人款款上場,叫隨翩看到了便移不開眼。
此刻正在唱著的戲,卻是一出《霸王別姬》。
緩緩邁上台的紅衣美人身韻妖嬈,哪怕只是一個出場,那般婉媚絕倫得讓隨翩彷彿看到了另一個眼角有一點淚痣的身影:「木心姐姐……」
「木心?是誰?」法海腦子不好使,耳朵卻賊靈光。
「沒什麼,我的一個恩人而已。」隨翩不想多談,眼睛卻一瞬都不想離開。
「唱的不錯啊!」
隨翩以前是不愛看戲曲的,但是民國時期的娛樂委實不太多,她在北平經營成名的那些年,北平城裡那些被文學大家在戰火紛飛的歲月里反覆回味懷念的事物都瞧遍了,其中自然少不了梅大家的戲。
為了維護自家除了女色上拎不清,家國大義毫不含糊的愛豆還化名和章壽撕過幾場……
作為一個資深票友,一齣戲的好壞隨翩還是可以評判一二的。
台上這齣戲就唱的極好,要說霸王和龍套都是強差人意,但那虞姬……
「漢軍已掠地,四面楚歌聲,君王意氣盡,賤妾何聊生?」
哀婉至極,聲聲啼血,隨翩彷彿覺著渾身雞皮疙瘩都在層層往上冒,原本嘈雜的聲音隨那紅衣女郎的舞動一片鴉雀無聲,心神魂魄盡皆被她勾纏奪取!
想道一句好,卻生生憋在胸口,左突右沖,宣發不得!
虞姬相勸霸王渡江突圍,她自慚拖累不肯同行,便去索奪霸王腰中寶劍!
霸王避開,連聲勸慰虞姬不可自尋短見,虞姬卻不管不顧,只去求取那寶劍。
一心赴死,原來也可如此決然!
一索,不得,二索,不得,三索還不得!
隨翩就覺得自己的心聲彷彿是那寶劍上的劍穗,隨著拉扯層層累積,交疊,突破!
虞姬終於開口了,卻是一身顫:「漢兵,他,他,他,殺進來了!」
一聲三顫,驚恐至極,叫霸王難以分辨回身迎敵……
那空蕩蕩的帳門並無他人,原來只是一聲詐……
不好!
霸王一回身,卻見光華劍架上美人頸,旋身一轉……
隨翩心中「嗡」得一聲,瞬間就要蹦起來撲上前去拉住那把逞凶的劍!
「別!」
「住手!」三兩大漢比隨翩更快猛然躥上戲台,緊緊握住了劍刃不讓那青鋒劃破秀項!
她才恍然意識到,這不過就是一場戲。
缽盂重重躍起又垂落桌前,自己只是一個鍋。
但此刻卻沒有人在意這個缽盂的突然異動。
妙景被破,戲子回身露出一張濃墨重彩勾花臉,躍上舞台的三人才恍然意識到,這並非烏江月夜,也並非情深美人,不過是閑時光景中的一場戲。
一場戲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