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奪回他的心(二十二)
生活水平直線上漲,隨翩成天轉著圈兒得就想著給蔣菊花和魯瑞磋磨點好東西吃。
食材方面美的改進,這是社會條件的制約,不是一個兩個人的物質水平能改正的,那就只能在製作和使用方法上下點苦功夫。
「這個就是西瓜膏,阿婆嘗嘗。」隨翩把一個黑色瓦罐送到魯瑞嘴邊。
「嗯,甜,是那個西瓜味。」魯瑞抿了一口,眨巴著嘴極為高興。
「甜也不能多吃,阿婆一天只許吃一勺,阿婆還要留著牙以後吃更多好東西呢。」隨翩嘻嘻笑著抱走了瓦罐。
西瓜膏其實原本應該是羽太信子研究出來的東西孝敬魯瑞的,不過隨翩欠了她一個兒媳婦,總不能連那個兒媳婦做的好東西一併欠了。前世里,章壽和章作決裂,魯瑞就跟著章壽搬了出去,後來就一直是安朱給她做,除非戰亂導致的生活困頓,安朱給魯瑞做了十幾年西瓜膏,早就熟的不行了,這一回魯瑞還早了幾年吃到。
「一勺半,行不行?」魯瑞對兒媳婦眨著眼睛央著她,「就那麼一勺,只夠嘗個味兒!」
「我就知道阿婆會這麼說。」隨翩神情得意,「所以我就做了每天一勺的量,阿婆吃一勺半,那就吃不到明年夏天啦!」
魯瑞一僵,碎碎得念她:「滑頭。」
她想吃,可是吃光了就沒有了嚶嚶嚶……
「娘!」章壽的聲音從門外傳進來。
隨翩臉色一板,已經換成了安朱:「我送去給祖母嘗嘗。」
「啊,等等。」魯瑞叫住安朱,對章壽說道,「這是朱姑新作的西瓜膏,你嘗嘗?」
章壽嘗了一口,道了聲好,又說道:「我在日本愛吃一種糖,叫摩爾頓糖……」
「哦,那是什麼樣的?你給朱姑也講講?」魯瑞說道。
安朱受到魯瑞的眼色,搶答似的說:「哦,我知道,我也吃過的……」
後面一堆描述答非所問不知所云,說的章壽表情都木掉了。
隨翩嘆了一口氣,她不明白安朱也不笨,能把魯瑞哄得高興順心,為什麼每次到了章壽麵前就跟傻了一樣,根本不會說話做事!
就說這事兒吧,日本的糖,安朱怎麼可能吃過?
可吃不吃過有什麼關係?這個時候正確的解答方式不是應該說「大先生給我說說看,那是什麼味道的,也讓我學著做一做。」嗎?
章壽對人素來溫和,她提了要求,就算看在魯瑞的面子上還是那個章壽也會好好解答,你說我做,來往幾次就是溝通。
你又沒吃過,越說的詳細越是破綻,沒看見章壽的臉黑的都要摔地上了嗎?
安朱太急著去討好章壽,越討好就越是用力過猛,章壽就越是尷尬,尷尬自然不會相處,也就越不喜歡她。
隨翩也沒辦法,孝敬長輩的事,其實大多還是安朱在做,隨翩只是出出主意打打助攻,做的更好更讓人開心,但是幫她攻略男人……隨翩拒絕。
先不說做不做得到,主要是這事太掉節操!她可以牽橋搭線可以推波助瀾可以興風作浪,可就是不能當女主角。
這裡面問題太多,替人攻略不付出真心等於玩弄感情,渣的無與倫比,用上真心卻又是別人的身份也太委屈自己了,更重要的,喜不喜歡又不是她自己能決定的!
隨翩看到章壽就是滿腦子「閱讀並背誦全文」、「思想境界」、「表達了什麼樣的任務形象」、「揭露黑暗的社會現實」,嚇都嚇死了還喜歡?
誰會喜歡自家教導主任兼出題人兼改卷老師?
所以每次和章壽相處的人都是安朱,結果自然也和前世一模一樣。
說不喜歡你就是堅定的不喜歡你。
「祖母……」隨翩踩了三四年的小腳還是站不穩,非得扶著門框才行。
「哦,你來啦……」蔣菊花這一年老的很快,臉色蠟黃神情萎靡,眼睛似乎都要幹了,也起不來做針線了,整日整日得躺著,似乎也不是聽不到,可別人說三四句她才能勉強回上一兩句。
隨翩知道,她不是病了,就是壽數快到了。
「祖母,我做了西瓜膏,要嘗嘗嗎?」
「哦,瑞姑不是喜歡西瓜嗎?不給她吃?」
「不給她吃,給你吃。」魯瑞要注意身體,不能多吃,蔣菊花便是能吃什麼就吃點什麼吧。
「嗯,甜的。」蔣菊花嘗了一口,讓隨翩拿帕子擦掉她嘴角淌出來的紅紅的西瓜膏,臉上泛起了追憶的光彩「我小時候啊,淘氣,最愛跑到田裡去偷瓜,我爹娘想管,卻管不住我,只能派人跟著我,替我給瓜農付錢,賠罪。」
「哦,原來祖母也有淘氣的時候啊!」隨翩笑著應了一聲,別過臉的時候,眼角卻帶了點點淚意。
魯瑞說,她剛嫁過來的時候端姑還活著,蔣菊花也是愛說愛笑的,她不跟著章福清去外頭做官,一個人留在魯鎮過的也很開朗,並不沉鬱。
她素來很喜歡章壽,時常會把他抱在膝蓋上給他講故事,白蛇娘娘和法海呀,貓是老鼠的師傅呀,這些她們從小聽到大的故事,卻是蔣菊花講給章壽聽的,
只是後來端姑沒了,她臉上的笑也沒了,只有德姑時常回來的時候才會露出點笑模樣。
隨翩聽安朱說,前世里德姑去得早,珠姑沒能等她去接就叫那個被收買的黑心奶媽連著茶店夥計誆騙走,賣到青樓里去一頭撞死了,蔣菊花就連那點笑都沒了,勉強撐了三四年,到去的時候整個人萎縮成小小一團,直說是解脫了。
說起來也是和今生差不多的世界,只是如這一回的年歲,她如今的光景要比前世時要舒暢些,晚年的生活因為女兒孫女有了讓人嚮往的未來而舒暢,但壽數卻並無太多變化。
蔣菊花下葬,是章壽親自為他入殮的。
那愣愣怔怔的神情,似乎不見多少背上,只是他不相信躺在棺材里蜷縮著的瘦小身體,是他小時候會把他抱在膝蓋上給他講故事的那位,愛說愛笑的祖母。
那時不知怎得,將她的一生所在眼前了,親手造成孤獨,又放在嘴裡去咀嚼的人的一生。而且覺得這樣的人還很多哩。
這些人們,就使他要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