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奪回他的心(八)
六月初九,章壽啟程回東瀛,章家新台門,藍門的那棟兩層樓房裡,就只有安朱一個人了。
這裡的房子真的說不出的陰森。
燈光昏暗,要不是隨翩自己就是鬼,一般的妖魔鬼怪十有八九打不過她,她也未必敢住這樣的房子,可是前世安朱一個人在這棟房子里,前前後後,住了整整十年。
但是一個人住也有好處,那就是她無論做什麼都不會有人知道,也不會打擾到別人也不會被人打擾。
「你在做什麼?」安朱皺著眉頭看隨翩跪坐在床上,被子被她平鋪了剩下,分開雙腿用在她開來極為不雅觀的姿勢往下壓自己的雙腿。
「劈胯。」隨翩屏蔽了安朱的痛覺,她自己就根本沒有接入痛覺,查探著每次劈叉能往下壓的最大限度,反覆試探。
「怎麼這樣子的……不像話……」安朱哪怕是身體原主也沒辦法和隨翩爭身體掌控權,做過鬼差的隨翩對這些幽魂有著天然的位階壓制,唯一的反抗只能是碎碎念。
「但這能讓你變得漂亮。」隨翩併攏雙腿,跪坐在床上反覆往後向下壓自己的腰身後背。
「好女子應當端肅持重,從簡平淡,要漂亮好看的,也太輕浮。」安朱還是不滿。
只是話里,分明還有一些吃不到葡萄的酸意。
因為她自己,就是算不上好看的。
隨翩懟都懶得懟,似笑非笑得反問了她一句:「這話你自己信嗎?你自己喜歡看好看的還是不好看的?」
章家對她最初的不滿是什麼?
章壽是因為她沒放腳沒識字,而魯老太太則是因為,她身形瘦小,而且長得不好看。
魯老太太厚道,不會因為娶進門的媳婦跟媒人描述的不一樣就責怪兒媳婦,但是不意味著安朱不知道,沒感覺。
「只要五官沒有生理缺陷畸形,就沒有女子是丑的。」額頭寬可以留劉海,眼睛小可以畫眼線,皮膚黃可以蓋粉底,顴骨高可以蓋腮紅,總之,只要你化妝技術夠好,一切皆有可能!
「章壽不在,再也不可能給你拿錢去買化妝品,那就只能走別的路子。最能提升一個女子的給別人的感官的,是氣質。」隨翩扭著脖子做熱身,不由得想起民國時期民生最大,最眾所周知的一位傳奇女性。
不是宋氏三姐妹,不是陸小曼孟小冬,而是林徽因。
林徽因單論五官並不出色,她憑什麼惹得那麼多人追逐?便是腹有詩書氣自華給她的底氣和氣場。
後世對她褒貶不一,貶得卻多在她的情史上,違背了從一而終的封建美德,沒被小三了就認命當真小三在徐志摩這顆歪脖子樹上吊死,卻沒有人能詆毀她在建築和文藝方面的成就和貢獻。
這種行為就罵不了武則天和上官婉兒的政治成就就只能攻訐她們開後宮生性淫亂大逆不道一樣。
這大概說明,詆毀女人用的方法,古往今來也沒什麼變化,還是原來那一套,大概說話的也還是原來那一幫人。
隨翩覺得自己說的挺好玩兒的,輕笑了兩聲,可是想到這具身體,又喪了。
安朱想要腹有詩書氣自華是不可能了,這輩子都不可能,她最能貼近的大家閨秀氣場在章壽眼裡也全剩下了厭惡,加上她拿著煙袋隨便往哪兒一靠,頓時什麼形象都沒了,只剩下讓人厭惡的腐朽。
沒了氣場,那就只能求個氣色了。
「面色紅潤雙目有神唇色鮮嫩的女生怎麼樣也不會難看的,膚色是天生的,可這蠟黃卻是氣血虛弱,能改的。」隨翩拍了拍自己的臉蛋,重新開始劈胯。
「二十八歲的老胳膊老腿還要開筋劈胯,我容易嗎?你還不樂意?」想到這裡,隨翩心裡就不平衡了。
「男人都喜歡長得好看的女人,就算女人也是。我知道章家的情況不能讓你買些護膚品或者胭脂水粉,但是運動是最好的護膚品,而且根本不用銀錢。」
隨翩向後抻著自己手臂的筋骨。
「你這雙腳,讓你跑步打球是不可能了,魯鎮這地方你也出不了門,只能舒活舒活筋骨。」
沒有女子不愛美的,不管是八歲還是八十歲,更別說只是二十八歲。
隨翩碎碎念了這麼多,因為做著運動說話並不連貫,可安朱卻從頭到尾聽下去了還沒多一句嘴,到底惹怒認可,一目了然。
可安朱還是輕啐了一口:「輕浮。」
話語沒什麼力道。
隨翩哼了一句:「傲嬌。」
趕在安朱惱羞成怒之前說道:「這也能讓你變得健康,這麼說你能明白嗎?保持自己身體健康不生病不給夫家添麻煩,應該也是婦德的一種?七出之條里不就有惡疾嗎?」
都扯上七出之條了,安朱終於找到一個讓自己安心的理由不說話了。
「你學字學的真快。」隨翩終於知道了魯老太太的名字,她單名一個瑞字,「怎麼大先生在的時候就不知道呢?」
安朱頓了一下,裡面的芯子就已經換了隨翩:「大概是那個時候,我沒什麼心思吧。」
是真的沒心思,章壽在的時候安朱一門心思就是跟他生孩子!哪有心思讀書習字?
「阿婆,你學的也很快啊!」隨翩看著魯瑞手上拿著的毛筆。她寫出來的字說是小兒開蒙都算是誇獎,繁體字筆畫複雜,時常有缺筆漏畫,可好歹能看得清楚。
「啊呀,我還能學字呢。」魯瑞臉上顯出得意的光彩來,「我還不很老,早些年還能進學堂,當先生呢。」
「下次給大先生寫信,阿婆可能就不用請族叔來動筆了,阿婆有些話,到底不好告訴外人呢。」隨翩是真心為她高興的。
魯瑞說是老太太,其實並不很老,到今年也不過四十八歲,甚至看著也不會很老——論五官長相,就算是此時也大概比安朱還要好一些。
「是你有什麼心思吧?不怕,也不用告訴族叔,告我,我來寫。」魯瑞打趣到。
面對「婆母」的打趣,隨翩臉上沒露出什麼羞意,連笑都淡了,正好此時聽到門外傳來一聲:「娘,我回來了。」
回來的自然不是章壽,而是他的三弟章建。他在附近的小學教書,是現在章家三個男子里唯一一個在家的。
二哥章作跟章建一起去了日本上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