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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既已將身許國,何以許家(十二)

  既然不放心,那就負責到底。

  「何以笙,我想留下看看。」

  「為什麼?」何以笙很意外。

  話已經帶到,本來應該是可以回去了。

  「這些葯我以前沒用過,心裡沒底。」隨翩是醫生,生前死後說不上長的行醫經歷里,隨翩的觀念就是接手的病人一定要負責。

  救不回來的沒辦法,盡人事聽天命,和死神拔河還想次次都贏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明明能救得回來就因為用了不知根底的葯而留下隱患,有違救死扶傷的醫德宗旨。

  「我讓人給你們收拾屋子。」南憶只會一點粗淺的醫理,能無往而不利最大的依仗就是法術,有隨翩這個專業的大夫留下幫忙,他當然求之不得。

  但是看了何以笙一眼,到底不好意思過河拆橋:「南山不方便外人進來,你既然來了我也不趕你,外面那些隨從,就讓他們在外頭留著等待些時日。」

  「我讓他們去附近的城郭駐紮。」何以笙是不可能把韓佳的身體扔在這裡的。

  隨翩仔仔細細得給傷者查驗完傷口,忽然聽到韓佳細細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隨翩,你以前是大夫嗎?」

  倒是難得聽韓佳主動出聲,平時都是隨翩念念叨叨半天才能勾她回上一兩個字。

  隨翩有些受寵若驚:「是啊,不過我生前沒出師,這一手本事,是上一個任務當了半年游醫又當了半年軍醫才熟練的。」

  「那你可以,可以教我嗎?」韓佳怯生生得問道。

  「你想學醫?」隨翩倒是不意外。

  勸人學醫天打雷劈,可惜大部分人被醫生餓不死的穩定和白衣飄飄的帥氣迷花了眼才一腳踏進這個巨坑,開學就後悔,畢業就得跑三成,三年跑七成,十年再聚首,還能從醫的一個班也剩不下兩三個。

  韓佳么,大概是被她鎮靜從容指揮若定的風姿給迷住了吧?又颯又美又有安全感,心嚮往之。

  就跟她看到直播短視頻里那些蹦蹦跳跳的漂亮小姐姐就想跟著扭,卻遺忘了自己兩百斤的體重一樣。

  剛想出言告訴她這條路有多坑,忽然腦中靈光一閃,讓韓佳有點事情做說不定能轉移她那滿是愛恨情仇的腦子?懂點醫理不是壞事,不能開方看病還能給自己養生嘛!

  話到嘴邊就換了說辭:「你以前懂醫理?」

  「不懂。」韓佳有種自己給別人添麻煩的窘迫,「你,你能教我嗎?」

  「教你沒問題,只是這條路辛苦難走,你很難堅持下去。」隨翩倒是真的為難。說實話,這條路這麼坑,要不是她沒爹沒娘不走下去會餓死,她估計也早跑了。

  「我,我試試看。」韓佳小心翼翼得問道。

  「那你先背方歌藥性吧,再背幾本醫書,《黃帝內經》《傷寒論》背熟了,要是我還在這裡就帶你去給人看診,你再看看想學哪一科,要是我走了你就找別的大夫帶你。」

  隨翩很嚴肅得叮囑:「學醫沒有捷徑的,沒有五六年的功夫打底,別自稱大夫出去草芥人命。」

  「那我現在學,會不會太晚?」隨翩口吻太嚴肅,韓佳有點被嚇著了,這就開始打退堂鼓。

  聞言隨翩哂笑一聲:「你才十六,晚什麼晚?我學醫的時候都十八了。」

  「那你多大啊!」韓佳的聲音用四個字可以概括,目瞪口呆。

  「二十二。」隨翩不覺得這個年紀有什麼不能說的,大學剛畢業,各種青春正盛年華正好。

  「那也只有四年啊!你不是說……」不是說五六年才可以出師的嗎!

  「我死的時候二十二!永遠二十二!」

  果然年齡是女人不能說的秘密啊!這種說法還是有道理的!

  韓佳居然還能找到如此清奇的捅刀角度!

  活了二十二歲,死了就不知道多久了!我不說,你也別問!

  隨翩正在羞惱,何以笙從院門進來,沒回給他安排的客房,倒是在隨翩的房門前徘徊不去,想要敲門,卻又抬不起手。

  隨翩可沒這糾結的脾性,發現了就直接問了:「何以笙來了,你要見他嗎?」

  本來還以為韓佳要是拒絕她就當沒發現,天都黑了你還來敲姑娘閨門是想偷香竊玉的意思嗎?

  「我,我有事想問問他。」韓佳的聲音怯怯中帶著堅定。

  不容易啊,這一路的辛苦終於發酵成果實了!

  「吱呀」一聲門被拉了個大開,隨翩熱情得就像個推銷姑娘的老鴇:「何以笙,韓佳找你。」

  何以笙被驚得都呆愣了一瞬,眼睜睜得看著那張嬌嫩清美的面孔,收斂了那股與此間世界格格不入的散漫,眉間輕愁薄怨纏綿入骨揮之不去。

  這便是換了這具身體的袁主任出來說話了。

  「佳佳……」話語在喉嚨間打過幾個轉兒,輕飄的字眼出口卻彷彿又千鈞之重。

  「何以笙,你對我,到底有沒有真心?」韓佳這句話在心裡壓了很久,一旦說出口卻反而新婚長。

  「有。」何以笙的回答很鄭重,「原先不敢說出口,但卻是是有,一直有,一直都是真心。」

  「那你為何屢屢利用我?你借我的名義打探消息的時候,你使計讓我纏住哥哥藉機潛逃的時候,你率軍揮師偷襲國都的時候,你逼死我哥哥的時候,就沒有想過我會如何自處?」

  這樣帶著血仇的質問,說出口的言語都顯得凄厲。

  這一次,何以笙的沉默持續了很久,但最後能說出口的,只有一句:

  「佳佳,是我對不起你。」

  「我對你有心,但我有比你更重要的事。」

  「既已將身許國,何以許家?」

  又能以何許你?

  「你滾!滾!」韓佳一把把他推出門外,反身撲在床上嗚嗚得哭起來。

  何以笙看著面前險些被拍在鼻子上,紋理粗糙未曾上漆的木門,苦澀緩緩瀰漫。

  「何以笙。」隨翩從牆上探出半個身體,雙手抱胸倚在門邊。

  「你是……隨姑娘?你怎麼出來了?」何以笙一看她這造型,當即就意識到,隨翩說她是鬼真的沒騙人!

  「她在哭,讓她一個人待一會兒不礙事的,這個時候她未必想要有個人在旁邊多嘴。」隨翩聳肩,「能哭出來,情緒有個宣洩,總比一直壓在心底的好。」

  「那萬一她想不開……」何以笙面上透出點急色,想要推門進去卻終究收回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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