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既已將身許國,何以許家(七)
「既如此,以笙,朕命你隨行,打點行程,可要照顧好隨姑娘,此乃朕的救命之恩。」齊源在端架子和不端架子之間無縫切換,著實自如。
「臣領命!」何以笙也接的很痛快,畢竟那是她心上人的身體。
「等等,你說的打點行程,不會是馬車吧?」隨翩突然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情,嚇得臉色煞白。
「自然,隨姑娘會騎馬?」何以笙一開始也沒有反應過來。難道還有別的交通方式嗎?你是想走過去嗎?
不對,這隨姑娘,可是會飛的啊!
「我會,可是韓佳的身體受不了馬背顛簸,傷口會裂開的……」隨翩欲哭無淚。
她真的想御劍啊!
是御劍不帥不穩不快不方便嗎?為什麼要坐能顛死人的馬車?
「隨姑娘?隨姑娘?」有了自家陛下背書,何以笙卸下了防備,「若是御劍出行,我該如何安排?」
可他再有天賦經驗城府也不知道御劍出行要準備什麼啊!他現在去找陸紹討教還來得及嗎?
「不用了……準備馬車就行,別太晃,韓佳這脖子可經不起晃,會掉下來的!」隨翩垂頭喪氣,「韓佳的身體玄修天賦太差,搓個小電光已經是極限了!根本御不了劍啊!」
「姑娘為何不自行前往?」何以笙突然警惕起來,這麼麻煩也要用韓佳的身體,不會她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和謀划吧?
「我自己御劍倒是一天就能跑個來回,」隨翩整個人都不好了,說話的語氣特別沖,「可我要是真的離開一天,韓佳什麼都不用做就能得償所願了。」
得償去死的心愿!
「那以笙,你好生照顧隨姑娘,準備好了再氣成,天色已晚,我就先回了。」齊源怕他再留下去會忍不住笑出來!
「恭送陛下。」何以笙恭恭敬敬得目送齊源離去。
「別看了,走遠了,你再看他也不會回頭的。」隨翩平穩得給他灌毒雞湯。
可惜何以笙根本沒聽懂:「隨姑娘,在下連夜準備,明日啟程,如何?」
「好。」一想到要坐馬車,隨翩整個人都喪了。
「我讓秦蕙來伺候你梳洗,還請隨姑娘稍作歇息。」何以笙的態度溫和但距離感把握得讓人無可挑剔。
秦蕙就是蕙質蘭心的中的另外一個。
隨翩終於抬了眼:「何帥哥,給你提個建議吧,既然想要韓佳回心轉意和你重新開始,那這些舊人什麼的,能換的還是換了吧。」
「姑娘是說,她們有異心?」何以笙的眼型還是笑著的眼底卻有精光閃爍鋒芒外露。
雖然立場不同,但是對於被他逼死的大舅哥的水平,他還是很認可的。
他的府里,還真沒什麼亂七八糟的人。尤其是照顧他寶貝妹妹的,更是必須精挑細選能幹出眾才行。
「就是太忠心了,韓佳的想法你敢說她的丫鬟沒有?萬一那個現在不死只是想留著命拉你同歸於盡呢?」這年頭丫鬟和主子相處的時間比親姐妹還長,能處的下來的,性格自然也會漸漸貼近。
「他們此刻並無二心。」何以笙倒不是心疼那些下人,只是她們跟韓佳的情分極深,何以笙不想讓韓佳傷心失望。
「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後都沒有,現在只是事發突然沒有轉變過來而已,你知道以後會怎麼樣?少年郎,人心是會變的呦,畢竟這樣的大變故,誰能保證不會有半點變化?就算是現在沒有,回頭你能保證都沒有?
韓佳這丫頭性子賊倔,對這些老人多少總有一些心軟,要是回頭有人跟她說了什麼,我可不想轉個頭就又得跑一趟把她送回來或者乾脆就是來接你的。」
隨翩不止阻攔韓佳赴死殉國還要挑唆她對付她的丫鬟!
韓佳憤怒得掙紮起來,卻被隨翩一手鎮壓了:「別鬧,何以笙就算是為了你也不會虧待她們的,你真的覺得當一輩子奴僕下人是個好前程?」
就算韓佳再少不經事也知道奴僕一代代的目標就是脫離奴籍,能趁著這個機會放籍,她的確不能阻礙她們的前程。
「你哥哥對他們好,他們也想回報一二,之前是事發突然沒想通,可要是再在這個宅子里住著,睹物思人,你說會不會有一點幫你哥哥報仇的想法?他們可不是你,何以笙有什麼理由對他們手下留情?」
「你要是真的為他們好,就趁著這個機會讓他們都離開了吧,離開這個地方,日子久了慢慢淡了,他們也能有新的開始新的人生。你和你哥哥是血緣至親,可他們只是主僕一場,有什麼理由拖著他們一起死?」
隨翩的這個理由,換做這個時代的別人大概會嗤之以鼻,殉主難道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可偏偏韓佳不一樣,她的柔善是真的,她的心也是真的,她是真的想身邊每一個人都好好的,不管是兄長是心上人,還是身邊的奴僕。
韓佳的激動緩緩平復,良久,隨翩突然聽到她的聲音:「真的,會好嗎?」
「刨除你們各為其主他欺騙你感情這一點,我覺得何以笙的人品還是可以信任的。
他能瞞過你哥只能說明他職業水平都不錯,可你哥卻不是眼瞎,他如果真的人品不好,你哥哥又怎麼會有把你託付給他的想法?對他們來說,看一個人的人品,可比查一個人的底細容易。」
而且還託付了兩次。
韓佳從小到大最信服的人就是她哥哥,這個理由,無往而不利,如今更是從不違背。
馬車看似簡樸,實則低調、穩重,其中還不乏各種茶水小點,內有乾坤……
反正就這麼吹吧,在隨翩眼裡就是各種落後不滿意,把她久違的暈車都給逼出來了。
要真的說有哪點好,沒有汽油味是最實際的,隨翩掀開帘子往外看,戰後的北陳皇都秩序已經恢復了,街面上偶有兵丁來往檢查,行人沒什麼精氣神但還敢出來走動,也沒有什麼惶急恐懼的情緒。
就是路過城門的時候,青石縫隙里還有乾涸的鮮血,一塊一塊得暗沉烙在暗色的城牆上,像個兇案現場。
不是像,本來就是。
隨翩「唰」得放下了車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