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醫者的差別
「器……器械呢?總不能,總不能拿匕首,拿菜刀去割吧?」隨翩一想就是無數的問題砸過來。
「藥箱最下面,有一副針刀!用以治療瘡癰腫毒的,有刀有剪有針有線,應該夠了。」那是切開放膿用的,鋒利程度有保障。
用來做手術……也湊合。
「無菌呢?消毒呢?沒有消炎藥沒有手術室,他抗不過去的!」隨翩真的要哭出來了。
裴筱反而沉默了,連回話的速度都慢了半拍。
「本身就是鬼門關里闖一遭,你試,他還有爬出來的可能,不試,就真的出不來了。」一直沒抬頭的裴筱終於抬起了頭臉,眼神沉重。
「那個,還是,還是問問,問問患者家屬的意見。」隨翩的牙齒都在打顫。
「他這情況,很難挺到晚上。」裴筱站起來,看著從樹叢里跑過來的年輕人,「我去說服家屬,如果你不敢,我來!」
「大哥!」年輕人看到躺在地上的患者,猛然撲上來,眼淚都涌到了眼眶,可是看人雖然痛得神志模糊,卻還能趴在地上打滾,身上連一點血都沒有,登時就把眼淚嚇回去了。
他們這樣的攀岩採藥的人,從來不是單打獨鬥,在山壁上採藥的是一個人,在崖頂還有兩個人負責拉繩子。
今天他們那時候感覺手上重量不對,還以為人跌死了。
結果跑下來一看,一滴血都沒有,眼淚都給嚇回去了。
年輕人的口音偏重,但是用官話還能交流,裴筱也聽得懂。
「別動,插著針呢!」裴筱一伸手把人按住,那上面銀光閃閃的紫銅針閃亮得讓人牙齒打顫。
「你,你是大夫?」裴筱現在渾身髒的臉都看不出來,不出聲都看不出來這是個女的。年輕人腦子裡只剩下一團漿糊,根本顧及不到裴筱的性別,「我大哥他,他怎麼了?」
「他突發急症,劇痛難熬,我給他施了針止痛。」裴筱眼神肅然,「你小心點,別碰掉了針。」
「他,他這是怎麼?」年輕人一碰到他就覺得額頭燙手,登時急了。
「急症,腸癰。」裴筱的表情很嚴肅,嚴肅得哪怕一臉污漬都嚇到了年輕人。
「那,那怎麼辦?」年輕人急昏了頭腦。
「先送他回去吧。」裴筱已經看到跑過來的人了。
裴筱在前面和那些人交涉,隨亦走進了隨翩,輕聲問道:「隨翩,為什麼不做呢?」
「風險太大,太大了!」隨翩拚命搖頭,控制不住聲音喊出來,「你知道他動手術的生還的概率有多少嗎?三成?兩成?一成?可能一成都沒有!」
裴筱正指揮那些原本預備來收屍的人把患者移到他們帶來的擔架上,雖然不是對著她說的,但裴筱聽到了她的話。
「做,還有一線生機,不做,必死無疑,我輩醫者,本就是與天爭命,不懼,無退!」裴筱沒有回頭,可明明是細瘦青澀的背脊卻挺得筆直!
隨翩張了張嘴,卻沒說話。
身份不同,能力不同,責任不同,心態也不同。
裴筱天資聰穎家學淵源,是當世最好的醫家,見多了疑難雜症更是退無可退,不銳意進取開拓新思路新方法,患者十有八九必死無疑。
她行醫,便是與天爭命。
隨翩學的是最基礎的醫療手段,她上面還有無數的大醫國手,她要做的,就是把最基礎的操作做好,做的周全完善無可挑剔,平平安安得解決一般的頭疼腦熱,並且把自己解決不了的患者移交到上級醫院。
她行醫,只求穩妥儘力。
來拉人的家屬早就注意到了一直站在旁邊的隨翩。
從深山密林里鑽出來該是什麼模樣,看看裴筱如今的樣子就知道了,可是一身素衣卻不染纖塵的隨翩實在太惹眼,哪怕她用了幻術還是大袖翩翩,仿如仙子下凡,一看就很值得信任。
「大夫,我大哥的病,很重嗎?」年輕人小心翼翼得問道。
「很重,活不過三日。」裴筱的臉色緊繃。
年輕人饒是有了一點心理準備,聽到這個晴天霹靂也是一個歪栽,隨翩搭了一把才沒有在難行的密林中滾下去。
「小三子站穩了!」一起抬擔架的中年人輕叱了一句,可是他的步子走的穩,聲音卻在顫,「能治嗎?」
「一般的藥方治不了,這裡也沒藥。」裴筱知道要怎麼跟他們溝通,「有一個法子,風險極大。」
「有多大?」中年人問道。
「成功的幾率不到一成。」裴筱對手術並不了解,但是她能猜到,更能從隨翩的話里得到總結!
中年人沉默了下去,每一步都走的格外沉重。
隨亦收回視線,問隨翩:「你真的不試一試嗎?」
「醫者不是神明,不可能治癒所有疾病。本來就是盡人事,聽天命。」隨翩抿緊了嘴唇。哪怕是現代也沒有人敢保證能治好所有的疾病。
在星海那個任務里,隨翩敢割樓循的脖子,是有他逆天的體質和星海的科技給她有人兜底的信心和勇氣,可是這裡的條件只會消磨掉她所有的信心。
「盡人事,聽天命。」隨亦重複了一次她的話,「可你沒盡到人事,憑什麼把希望交給天命?」
「你不敢殺人,可是明明有一線生機你卻不敢幫他抓住,眼睜睜得看著他死,這和殺人有什麼區別?」
隨亦的話讓隨翩原本已經動搖的信心重新堅決起來,聲音輕輕的,顫顫得,生怕重一點就會嚇走她好不容易鼓起來的信心:「要是他家裡人決定做手術,我來主刀。」
「你穩得住嗎?要不,還是我來?你教我?」裴筱問道。
隨翩只說了一句話:「我不會攜帶細菌病毒,也不會感染疾病!」
在沒辦法遵守無菌操作的情況下,這是她能做到的最大便利!
而且,沒有人比她更了解解剖結構!
患者的村落離山崖並不遠,這也是救兵能這麼快到來的原因之一,木質結構的平房低矮採光不足,隨翩眯著眼睛掃了兩眼就匆匆掠過。
患者家庭結構不複雜,有一個母親和兩個快要成年的弟弟,父親在採藥的時候從崖壁上掉下來摔死了,剛成親有一位懷孕的妻子。患者家屬用方言溝通兩句,很快就決定,搏一搏!